林錦娜覺得自己快要瘋了。
一開始明明就是一個看起來完全不費吹之力就可以完成的任務,而且意外的發現了邪念劍氣本源的存在,只要把這個消息傳回宗門,那么哪怕這次和窺仙盟的合作失敗了,而且自己兩個下屬還死了,可她依舊是有功無過。
但為什么轉眼間,卻是連自己的小命都快保不住了?
我開開心心的去釣魚,結果意外的發現湖里有一條大魚,這應該是一件相當開心的事情才對。
可為什么釣起來的卻是一條史前巨鱷?!
到底哪里出了差錯?
林錦娜百思不得其解。
她回頭望了一眼,又一次追了上來的蘇安然,心中憤恨。
當然,還有對黑袍男子的無能的咒罵:“才一交手就被斬殺,真是丟盡我們奉劍宗的顏面!”
林錦娜沒有看到具體的交手過程,但從時間上來推斷,她還是能夠判斷出,黑袍男子對蘇安然的阻隔不過只是一次交鋒的時間而已,很可能連三十秒都不到,就被突破了防御。
而看黑袍男子并沒有跟過來的舉動,她就知道對方肯定已經死了。
至于不戰而逃,又或者是一觸脫離,林錦娜都清楚那是不可能的。
理由很簡單。
她之前出手逼停對方,讓其去面對蘇安然的出手并不是隨手而為,而是看準了時機的出手——在那種情況下,被她一擊逼停后,對方就必須要直面蘇安然,因為雙方的距離實在太近了,根本不可能讓他逃走。而在那種情況下,蘇安然是含怒出手,必然不會有所保留,如果不想連蘇安然的一擊都接不住就死,黑袍男子也必須要全力以赴。
雙方都是毫無保留的全力以赴,那么交戰必然會相當激烈。
可在這種狀況下,蘇安然卻幾乎沒有絲毫的停留,就立即又對自己展開追擊,林錦娜就知道,黑袍男子已經死了。
這讓林錦娜的內心,不由得也對蘇安然產生了一絲畏懼。
他們三人的實力,其實不分上下。
羅明會被斬殺,他們還能說是羅明大意了,沒有預料到劍氣邪念本源已經被蘇安然所掌握,所以連領域都沒來得及展開,就在措不及防的情況下被爆發出底牌實力的蘇安然給殺了。
但黑袍男子的情況,則不同。
他們在看到羅明被瞬間斬殺的前提下,黑袍男子斷然不可能還會保存實力,必然是全力以赴的出手。
可哪怕如此,卻還是被蘇安然輕而易舉的斬殺。
這如何能讓林錦娜不感到驚恐?
他們可是凝魂境鎮域期,已經掌握了領域的強者,雖說距離地仙境還有一段不小的距離,但橫掃整個洗劍池應該也是綽綽有余了,可為什么還會不如不過只是初入凝魂境的蘇安然?
林錦娜的內心,在驚恐之余還有著幾分嫉妒。
她的潛意識不斷的刺激著她,告訴她,蘇安然的強大就是由劍氣邪念本源所帶來的力量增幅。
“如果…如果我也掌握著這份力量!”林錦娜美艷的容貌,因嫉妒而變得扭曲、猙獰、恐怖,“既然你已經掌控住了邪念,那么…我就只能讓你這份力量徹底失控了。”
林錦娜的眼里,閃過一抹狠厲之色。
不管她看起來多么的美麗,但作為左道七門之一,邪命劍宗的弟子,她的心性必然是被扭曲的。
“來吧!”
林錦娜轉過頭望著距離自己越來越近的蘇安然,挑釁道:“你不是要殺我嗎?那就讓我看看,你到底是不是真的有這份本事!我已經準備好了陷阱,現在就看你是否能夠在我發動陷阱之前殺了我,呵呵呵哈哈哈!”
一抹血色,自林錦娜的身上散發出來。
那是她的領域力量。
在這抹血色的籠罩下,林錦娜的速度明顯增快了不少。
但很快,她便發現,不管自己的速度再怎么快,她卻始終都無法甩開緊追在她身后的蘇安然,而且一旦她的速度再度加快,似乎蘇安然的速度也會跟著加快,這就導致她不僅無法甩開蘇安然,而且隨著她的速度不斷增快,自己和蘇安然的距離還在不斷的縮短。
林錦娜不敢嘗試減緩速度來看看蘇安然的速度是否也會跟著減緩。
因為這是在拿命賭。
如果她減速了,而蘇安然沒減速,那她豈不是得玩完?
“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錯!”林錦娜內心狂躁得幾欲吐血,“不過…快了…”
林錦娜最后再望了一眼追在身后的蘇安然,獰笑一聲,然后一頭便撞入了猶如幕簾般的黑色光幕里。
這黑色的幕簾就好像是一道特殊的屏障了,阻隔了天罡池和兩儀池。
幕簾外便是天罡池,而幕簾內便是兩儀池。
沒有人知道兩儀池內的情況如何,因為所有進入過兩儀池內的劍修對兩儀池的情況都會守口如瓶。唯一能夠知道的,就只有兩儀池內一共有十八個靈氣節點,呈黑白二色,且在兩儀池的靈氣節點內淬洗飛劍,方能夠完全發揮出材質的特性,將其徹底融合入飛劍內。
唯一需要擔心的,便只有兩儀池內的心魔干擾。
林錦娜一頭撞入兩儀池內,徹底消失在了石樂志的視野里——那黑色的幕簾隔絕兩個地域情況,自然也就隔絕了一切探視的目光。
若是此刻蘇安然蘇醒著,那么他斷然不會進入兩儀池,因為他早已知曉,窺仙盟的人聯合了左道宗門,也買通了藏劍閣,想要在兩儀池內布置陷阱。雖然他不知道里面的陷阱到底是什么,但反正肯定是對他相當不利的東西,所以蘇安然自然不可能還一頭撞入其中,自己去踩陷阱了。
但很可惜。
此時控制著蘇安然身體的,并不是他自身的意識,而是石樂志。
而此時的石樂志,正處于一種憤怒的特殊狀態。
這種狀態在此前從她從未擁有過,因而她也并不知曉,隨著她的情緒激烈變化,那股被壓制得極深的邪念已經徹底爆發出來了,這一點落在其他人眼中,便等同于是蘇安然已經處于某種喪失理智的走火入魔狀態,也是林錦娜一眼就看出了邪念劍氣本源就在蘇安然身上的原因——相比起其他人,邪命劍宗每次偷偷進入試劍島都是為了尋找邪念劍氣本源,所以對于邪念劍氣本源的氣息,他們自然是再熟悉不過了。
因而,幾乎沒有絲毫的停留,石樂志便一頭闖入了這道黑色的幕簾屏障。
“唔?!”剛一闖入屏障后的兩儀池,石樂志的眉頭就緊皺起來。
如果說,天罡池的空氣是清新的,那么兩儀池這邊就是渾濁的。
而且不僅渾濁,空氣里還有一股揮之不去的淡淡血腥味。
石樂志嘗試著抬起自己的手臂,然后她便發現,這片空間里的空氣似乎相當的沉重,就好像是陷入了某種泥潭之中,又好似有無數的繩索纏繞在她的身上,隨著她的舉動而不斷勒緊著她的身軀,讓她的動作變得緩慢、僵硬。
腦海里的憤怒,此時終于消退了一些。
赤紅的雙眸,也漸漸恢復了之前的正常狀況。
石樂志掃視了一遍天空,并未發現林錦娜的蹤跡,眉頭不由得皺了起來。
對方只比她早了十數秒闖入這片天地,而且她的速度并沒有比自己快多少,所以石樂志并不相信對方憑借這十數秒的視野間隔就能徹底消失,若對方真有這種手段的話,她早就可以甩開自己了。
“這片區域…禁空嗎?”石樂志望了一眼地面。
與渾濁的天空不同,大地卻是呈現出一片黯淡的黑色。
并不是遮天蔽日的茂密森林。
從高空中俯瞰,這片大地似乎就是一處光禿禿的平原地形,但非常微妙的是懸浮于半空中的石樂志,卻根本無法看清這片大地上的情況,就好似有一張黑色的布蓋在了桌子上,你永遠無法看出被黑布覆蓋的底下到底放著什么。
石樂志只思索了不到一秒的時間,她就開始迅速下降。
而隨著她的降落,與地面的距離越來越近,那種束縛感和沉重感,也正在不斷的減緩。
直到石樂志下落到一百米左右的高度時,她才感覺到自己的身上那種被套上枷鎖的感覺徹底消失。
她微微仰頭,能夠看到在距離她的頭頂不到一掌的距離,有一層類似于黏膜一樣的黑色霧氣,正是這層霧氣導致了她看不到兩儀池地域的地貌。但也是因為這層如黏膜般的霧氣,隔離了飄散在空氣中的那些肉眼可見的顆粒狀物體。
石樂志的目光凜然,快速的在大地上掃視著。
任何一名修士,哪怕再怎么擅長隱匿氣息,除非一點真氣都不動用,否則的話只要在其他修士的神識感知范圍內,都不可能真正的消失,必然會暴露蹤跡。
尤其是劍修。
劍修似乎天生就跟“隱匿”二字有所沖突:在劍道方面的天賦越高,隱匿的能力就越弱。
當然,并不排除怪胎的可能性。
但,林錦娜絕不會是這種怪胎。
“找到你了。”石樂志雙眸微瞇,冷哼一聲,下一刻便狂風炸響,整個人再度化作一道劍光追去。
石樂志根本不做絲毫的掩飾,在急速沖鋒之下,散發出來的狂暴劍氣將沿途的所有樹冠、樹木都卷入其中,徹底撕碎。
她的速度極快。
幾乎是眨眼間就沖到了林錦娜潛行的前方——林錦娜顯然是早已進入過兩儀池這里進行踩點,所以她才能夠在進入兩儀池的屏障那短短十數秒的時間里,就做出了一系列的應對。而事實上,如果換了一個人來的話,以林錦娜那會已經拉開數公里的差距,又或者石樂志闖入兩儀池后,在空中方向感徹底迷失的那會多耽擱幾秒,林錦娜都可以徹底逃脫。
但這世上,顯然沒有如果。
石樂志沒有在天空中耽擱太久,而且她的神識感知范圍也遠比林錦娜所估算的還要大,所以哪怕林錦娜已經竭力的減弱自身的氣息,但她駕馭著飛劍的真氣波動卻依舊被石樂志捕捉到。
或許是抱著幾分僥幸的心態,所以在石樂志爆發沖刺的情況下,她依舊不敢提速,只能小心翼翼的躲藏著前進。
可當石樂志就停留在她的前方,揮劍斬出一道狂亂的劍氣,徹底清出一大片空地的時候,林錦娜終于無法當那只鴕鳥了。
她抬起頭望著懸浮于大概在九十米左右高空的石樂志。
此時的林錦娜,幾乎可以說是貼地飛行,距離地面僅三、四米高,所以她不得不抬頭仰視著懸停于空中的石樂志。
只是,林錦娜的臉上卻并沒有絲毫的驚慌之色。
她的嘴角微揚,又一次露出了之前那副從容自信的模樣。
這個世界上沒有如果。
所以石樂志截停了林錦娜。
但誰又能夠肯定,這不是林錦娜布下的陷阱呢?
她只不過是將自己當成了誘餌而已。
“抓住你了。”林錦娜輕笑一聲。
地面,瞬間迸裂。
一片璀璨的華光,猛然從地面迸射而出。
石樂志懸停于高空之中,所以她俯瞰而望時,自然也就能夠看出,地面迸射出來的這片光芒,實際上就是一個被布置于此的法陣被激活后所爆發出來的的光芒。
林錦娜,顯然也在此陣之中。
“不管你是跑到我前面,還是我的后面,你都會落入這個法陣里。”林錦娜大笑一聲,“你跑不掉了。”
“我何須跑?”石樂志冷聲說道,“再說了,我從一開始就只是為了殺你而已。”
下一刻,石樂志化作劍光俯沖。
幾乎是眨眼間的功夫,她就已經落到了林錦娜的面前,手中長劍直接斬落了林錦娜的頭顱。
可詭異的是,哪怕首級被斬,但翻飛著的頭顱,嘴唇卻依舊在張合著:“你覺得,我真的會蠢到把自己暴露在你面前嗎?本來,我還以為需要在這里和你消磨很長的時間,才能夠讓你入魔。但現在看來,恐怕要不了多久了…”
林錦娜的身體,皮膚的膚色迅速變得灰白起來。
而她的頭顱,也同樣發生了改變,變得丑陋、猙獰。
被石樂志梟首的人,并不是林錦娜,而是林錦娜所操縱著的一具尸偶!
幾乎是同一時間。
迸射而出的金光陡然一暗,徹底變成了黑色的。
無窮無盡的魔氣、散發于百米高空黏膜外的顆粒,卻是全部都被這個法陣吸收,整個法陣內的空間,幾乎是在眨眼間就徹底變得魔氣森森,宛如地獄那般。
“啊——”
石樂志,在這一刻終于發出了一聲尖叫。
這些魔氣與肉眼可見的顆粒物,不斷的粘附在蘇安然的身體上,然后又不斷的隨著蘇安然的呼吸而滲透到他體內,更是與他此時身上散發出來的邪氣結合到一起,然后侵入到他的神海之中。
石樂志幾乎是在這一瞬間就斷開了和蘇安然身體的聯系。
但顯然已經來時太晚。
蘇安然的神海里,已是一片漆黑。
魔氣、邪念,以及各種各樣的負面情緒,此刻全部都在蘇安然的神海里肆虐著,就好似蘇安然的身體成了某個宣泄口,而這兩儀池內的一切污穢都從這里涌入,開始不斷的沖刷著蘇安然的神海。
憎恨、殺戮、嫉妒,各種各樣的欲望都在石樂志的殘魂內冒出。
她本就是一縷邪念。
而此時的心魔入侵卻也恰好徹底激活了石樂志這道殘魂中的所有邪念。
幾道腳步聲,緩緩傳來。
三道身影,就這么停在了黑色的法陣邊緣,凝視著法陣內正抱頭翻滾著的蘇安然。
“真沒想到,居然會有如此意外之喜。”穿著墨綠色對襟長衫的年輕男子,笑了一聲,“看來計劃相當的順利呢。”
“邪念劍氣本源,我是要取走的。”林錦娜沉聲說道,“我損失了兩名下屬,我自己也丟了一具尸偶,所以這份邪念劍氣本源,我必須帶回去獻給宗門。”
“那是你們宗門遺失之物,理當奉還。”青衫男子點了點頭,“等蘇安然徹底入魔之后,我便會以天清正氣陣困住他。你應該有辦法取出邪念劍氣本源吧?”
“蘇安然已經能夠操縱劍氣邪念本源來增幅自身的力量了,這份力量已經徹底和他結合到一起了。”林錦娜搖了搖頭,“除非是布下特殊法陣將其逼出,我之前沒想到邪念劍氣本源就在蘇安然的身上,所以并未帶有此秘法法陣的。”
“那怎么辦?”青衫男子皺眉。
“所以只能等蘇安然死了。”林錦娜冷聲說道,“先按照計劃行事吧。必須讓洗劍池內的所有人都見到蘇安然已經入魔,并且大開殺戒,之后藏劍閣才有正當理由擊斃蘇安然。…你需要保證,藏劍閣在擊殺了蘇安然后,不會奪走這份邪念劍氣本源。”
“有點難辦。”青衫男子嘆了口氣,“不過,沒問題。…畢竟這次你們奉劍宗也是出了不少力氣的,我們窺仙盟一定不會讓盟友失望的,所以莊主大人一定會給你們奉劍宗一個滿意的答復。”
“如此最好。”林錦娜點了點頭。
然后她再度望向法陣之中時,神色卻是露出一分愕然:“怎么回事?”
青衫男子的臉上也露出不可思議的神色:“這不可能!”
那名紫云劍閣的中年男子,臉上的神色也變得驚恐起來:“這…這蘇安然把所有的魔氣都吞了?他這是…”
“墮魔…”
“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