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安然在玄界認識的人并不算多,但也不少。
既有相當符合自身身份地位的友人。
如大日如來宗的妙言小和尚、萬劍樓的葉云池、奈悅等。
也有身份與地位稍有不匹的。
如云江幫的江小白等。
不過蘇安然從來就不在意這些小節。
他交朋友從不看對方的身份背景,畢竟不管什么身份背景的人都沒有“太一谷”三個字好使。
而能夠和蘇安然當朋友的,最顯著的一個特征,就是特別能打——妙言小和尚當初戰斗力稍顯不足,但畢竟他修煉的功法比較特殊,所以特別莽;至于江小白,自身能力并不算弱,只是膽子比較小一點而已。
所以當蘇安然收到來自友人的求救信時,他還是懵了好一會的。
“蘇安然,我需要你的幫助。”
這枚傳音符,還是之前蘇安然為了加入驚世堂時,和宋玨聯手時,由宋玨給予的。
是的,發出求救信息的人,便是真元宗的弟子,宋玨。
“你在哪?”
蘇安然灌輸真氣,激活傳音符,急忙回信。
“我在東州。”
幾乎是蘇安然的聲音傳遞過去,對方就秒回。
很顯然,宋玨遇到的麻煩事恐怕不小,否則的話宋玨不會聯系蘇安然。
當初在解決了妖魔世界的問題后,蘇安然是先一步回歸離開的,而宋玨當時繼續留在妖魔世界進行修煉。后來等到宋玨離開妖魔世界的時候,蘇安然則已經去萬劍樓參加試劍樓的考驗了,再往后則是卷入了南州之亂,在幽冥古戰場人前顯圣了一番,可以說他的時間線是和宋玨完美錯開,因此兩人也有很長一段時間沒有聯系。
這也是為什么突然收到宋玨的求援信息時,蘇安然會那么震驚的原因。
當然,更加震驚的是,宋玨此時居然在東州。
要知道,玄界十九宗這等龐然,都擁有自己的地盤,也因此門下弟子通常也只會在自己的宗門地盤內活動,哪怕就算是下山歷練,也很少會脫離宗門的庇護圈,最多也就進入中州——對于不在中州扎根的其他十九宗宗門,中州的地位特殊性就好比是公海,大多數宗門的天驕都會選擇前往中州歷練,這一點也是為什么中州是玄界五州的中心。
而真元宗,宗門駐地在西州。
宋玨又并不是真元宗真正有名的天驕——天榜排名前三十都沒她的份——當然,宋玨自身的戰力還是相當不俗的,所以她有自信能夠在中州闖蕩也是很符合情理的事情,但要說她敢跑到東州來闖蕩,這就很有待商榷了。
畢竟,十九宗可不是鐵板一塊,只要在不被人發現識破的前提下,彼此之間下黑手的行為可不少。
而佛道之爭自古有之,所以道宗弟子很少去佛門的地盤,反之亦然。
“我知道你在東州,所以我才找你。”
大概是見蘇安然許久沒有回復,宋玨的傳音符又亮了起來。
蘇安然在東州自然不是什么秘密。
方倩雯帶著蘇安然跑來給東方世家年輕一代的七杰之首治病,在東州根本就不是什么秘密,尤其是隨著藥王谷的關主陳無恩抵達后,更是成為一件轟動整個東州的盛事。
基本上只要在東州的人,便都會知道方倩雯和蘇安然兩人,正在東方世家做客。
而且用不了多久,恐怕整個玄界也都會知道。
這就好比,劍宗秘境開啟后,不過一旬左右,整個玄界便已知曉進入劍宗秘境都有哪些天資強大的劍修——在玄界,只要是屬于“大事”的范疇,便幾乎沒有秘密可言。因為哪怕你不知具體情況,但只要愿意花一筆費用,自然也就能夠從萬事樓那里獲取更多且更詳細的情報。
尤其是在萬事樓開通了“網絡論壇”后,很多消息的傳遞甚至都不需要一旬之久了,幾乎是當天早上發生,當天晚上便有可能傳遍整個玄界。
例如,此時關于九尾大圣青玨大鬧東方世家的消息,便已經開始流傳開來了。
“你在東州干什么?”蘇安然傳音詢問。
“驚世堂的任務。”
“驚世堂?”蘇安然猛然醒悟。
之前他幫驚世堂去碎玉小世界救人,事后驚世堂答應讓他加入,而當時他的引薦人便是宋玨。
可結果他把人救出來后,都過去好幾年了,驚世堂都沒派人來找他。
這讓蘇安然有一種被人白嫖了的憤怒。
“你現在在什么地方?…我是說,具體的位置。”
雖說蘇安然對驚世堂相當不滿,但他對宋玨的印象還是不錯的,也承認對方是自己的朋友——蘇安然堅決不承認自己騙了對方幾十年的壽命,所以心有愧疚——此時聽宋玨遇到危險,內心的第一想法自然便是幫上一把。
“葬天閣。”
“葬天閣?”東方玉的眉頭微皺,“你問這個地方干什么?”
“聽你的意思,這地方很不妙?”
“何止不妙。”東方玉冷笑一聲,“這地方簡直就是邪氣沖天。…你以為葬天閣里的‘葬天’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
蘇安然不知就問,一點也沒有覺得不好意思。
他雖說已經來到這個世界小十年了,而且也惡補了很多的知識,但玄界各種各樣奇怪的知識無數,哪有可能讓蘇安然在“短時間”內就成為一個學富五車的人?尤其是在各種關乎秘境、特殊區域等等方面的知識上,蘇安然都是十竅通九竅的程度。
東方玉并不知道蘇安然是個什么都不懂的人,他只是覺得蘇安然在裝笨,因此不由得翻了個白眼。
“葬天,埋葬天道的地方。”東方玉嘆了口氣,“東州險地之一。”
蘇安然吃了一驚。
自幽冥古戰場后,蘇安然就狠狠的惡補了一下“五絕十兇”的概念。
知曉玄界一共有十五處禁地。
其中五處是可以說是十死無生的絕殺之地,因此被稱為五絕地。另外還有十大兇地,只不過因為相比起十死無生的絕地,十大兇地起碼還留有一線生機。
如南州的呼嘯山脈,便是因為涉及到幽冥古戰場的緣故,因此才被列為十兇地之一。
此處的一線生機,就在于橫穿呼嘯山脈時并不一定會被吸入幽冥古戰場,而且哪怕是誤入了幽冥古戰場,只要能夠躲入幽冥森林里,倒也還能茍延殘喘,不至于因神海被污染腐蝕,成為怪物。
不過現在,呼嘯山脈已經不能算是十兇地之一了,因為幽冥古戰場已經被蘇安然拆了。
其結果自然便是加大了蘇安然的“天災”威名。
而在“五絕十兇”之下的,則是險地。
險地,是“危險區域”的意思,包括但不限于絕地和兇地。
如南州三險地,指的便是呼嘯山脈、不歸林、萬蟲湖等三處。
“葬天閣,原先是天道門的駐地。”東方玉緩緩說道,“具體的歷史,我并不清楚,我們東方世家的典籍里,也只記載了這個宗門最早是誕生于三千年前。而從天道門誕生到后來的覆滅的兩千多年歷史里,這個宗門先后三次因為接任掌門的個人行為而更改宗門名諱。”一住七八щщщ.78zщ.coм無彈窗免費閱讀!
“改宗?”
東方玉的臉上罕見的露出遲疑之色:“我也說不準到底算不算改宗。”
在玄界,一個宗門的發展不可能永遠順風順水,哪怕是十九宗也是如此,更遑論三十六上宗和七十二上門了。
所以,有些時候,一旦宗門遇到一些無法度過的重大危機時,便有可能產生分宗,又或者是舉宗遷徙,以及舉宗并入其他宗門的特殊情況。
例如從行天宗分離出來的行云宗,便是一次非常典型的改宗行為。
但除了“并宗”的做法外,改宗往往是很少能夠獲得什么有效的收益。
如真元宗。
作為道宗一脈的宗門,本身便是以五行術法、陰陽術法而立派。至于如今真元宗也算是頗為擅長的武道手段,便是因為真元宗吞并了一個曾位列三十六上宗之一的武道宗門,將其武道功法盡數吸納,以充實自身宗門的根基底蘊,因此如今真元宗才算是有了武道一脈的修煉方式。
只不過,真元宗的立派根基始終是術法之流的正規道統,對武道之學并不算重視。
因此真元宗,并不能算是真正的改宗。
倒不如說,以另一種方式留下了傳承的那個被吞并的武道宗門,才可以說是改宗。
“天道門的理念,走的是‘天道無情’的修煉路線,所以修煉的功法便是無情道,修為越是高深的天道門弟子,便是性情淡漠。”東方玉開口說道,“不過這種六親不認的修煉方式,自然也是有不少的弊端…你明白的,一旦稍有動情的念頭,那么便會導致前功盡棄,是以后來有一位天道門的掌門,對此功法進行了更改。”
“也就是那次之后,天道門內部便分為有情派和無情派,宗門也改名天情宗。”
“再之后,有情派漸漸占據上風,基本上也沒有人繼續修煉那種淡漠性情的無情功法。…不過這部分,是我們東方世家的長老推演出來的說法,具體如何典籍并沒有記載,我們根基典籍記載,只知道在天道門改名為天情宗的三百年后,無情派便消失了,之后有情派也研發出了一種紅塵歷練的法子,將功法根基推演上了新的境界,后來宗門也就改名為紅塵宗。”
“而不管是分為有情派還是無情派的天情宗,還是后來的紅塵宗,宗門的核心傳承功法卻始終沒有變化,有所變化的僅僅只是修煉方式的區別。…所以實際上,與其說無情派消失了,倒不如說無情派其實一直都沒有消失,只是隱藏起來而已,這一點也就牽扯到了后來的第三次宗門改名。”
蘇安然安靜的聽著,并沒有插嘴。
玄界歷史,一直都是他最薄弱的空白點,所以蘇安然自然不會錯過這種能夠了解玄界歷史的事情。
“天道門以‘無情’為宗門修煉理念,不管是天情宗還是紅塵宗,始終都沒有繞過這個理念,因此宗門弟子的修為始終都處于一個瓶頸狀態,修為境界無法突破桎梏限制,這也就導致了這個宗門開始漸漸沒落。”東方玉略微停頓了片刻,喝了口茶潤潤喉嚨后,才繼續開口說道,“而在這個階段,曾經的天道門出了一位…”
“天才?”
“不。”東方玉搖了搖頭,“應該說…挺慘的人吧。”
“怎么回事?”蘇安然突然變得相當有精神了。
因為他嗅到了八卦的味道。
“這位紅塵宗的弟子資質平平,但他喜歡上一名女修,哪怕那名女修并不喜歡他,他卻也始終深愛著那名女修,愿意為其赴湯蹈火,甚至為了博取那名女修一笑,不惜涉險進入某個秘境,歷經九死一生后為其摘來一顆能夠提升修為的果子。”
“噢。”蘇安然了然的點了點頭,“老舔狗了。”
東方玉眨了眨眼。
他雖然不知道“舔狗”二字是何意,但從蘇安然不屑和輕蔑的表情,還是能夠判斷出來,這絕不是什么好詞。
“根據典籍記載,那名女修長相艷麗,但資質也同樣一般,不過在吞服了這名紅塵宗弟子為其取來的神秘果子后,終于脫胎換骨,修為一日千里,成為了其宗門重點栽培的對象。”東方玉沒有深究“舔狗”二字的含義,繼續說道,“而此事之后,那名女修并沒有和這名紅塵宗弟子結緣,反而是對其開始避而不見。”
“舔狗和綠茶的日常。”蘇安然了然的點了點頭,“然后這名舔狗就開始發奮圖強了?”
“不,他又認識了一名女修。”
蘇安然一臉無語:“這次他被騙了什么?”
東方玉一臉驚訝:“你果然知道!”
“知道個屁。”蘇安然撇嘴,“舔狗肯定不會只被騙一次。…舔狗這類人啊,他們最擅長的就是自己騙自己了,只要別人稍微對他們好一點,他們就能夠開染房了。明明擁有了一顆可以改變資質的神秘果子,結果居然不是自己服用,呵…玄界居然有這么天真的人。”
東方玉一時間竟是無言以對。
他自身就是非常典型的利益至上者——說白了,就是利己主義,所以他同樣無法理解那名紅塵宗弟子的做法。如果自己資質平平,僥幸獲得了這么一顆能夠改變資質的神秘果子,他肯定第一時間就吃了。畢竟按照玄界的正常邏輯,只要自身實力足夠強,什么女子沒有?
“具體被騙了什么,典籍沒有記載,但反正他的確有所損失。”
“兩次被騙,該學聰明了吧。”
“沒有。”東方玉搖了搖頭,“他應該是心灰意冷了很長一段時間,至少我們東方家收藏的典籍里,在后來的考究追查里,有差不多一百年左右的歷史空白。但在這之后,他遇到了一位同宗門的師妹。”
“所以,第三次還是被騙了?”
“是的。”東方玉點了點頭,“據說,他這位小師妹就是見他被人傻乎乎的騙了兩次,覺得挺好騙的,所以才接近他,試圖從他這里榨取一些東西。…不過紅塵宗有一個紅塵歷練的規則,也就是我們常說的入世修行,然后這個…舔狗?…反正這名紅塵宗弟子,在一次歷練時,撞破了自己這位小師妹和另一名宗門天驕的親密行為。”
“然后舔狗死了?”
“沒死。”東方玉搖了搖頭,“但是入魔了。”
蘇安然瞳孔猛然一縮。
入魔。
在玄界可不算小事。
玄界最近一次入魔的事件,便是他的五師姐王元姬。
而那次,還是黃梓親自出手鎮壓,然后將其帶到大日如來宗進行魔氣凈化,因此自己這位五師姐才能夠幸存。
正常修士若是入魔的話,那就會變成大魔頭——修為越高的修士入魔,所造成的后果也就越可怕。
“還好,他修為不算高深。”
東方玉斜了蘇安然一眼,淡淡說道:“他入魔的契機是心死,正好符合了天道門的‘天道無情’之說,境界得以突破,當場就殺死了自己的師妹和那名同宗的天驕,然后叛門而出。…只不過那時,沒人知道他入魔了,只是因為這名弟子因不忿自己師妹勾三搭四的行為,所以怒而殺人叛門。”
“這…”蘇安然一陣無語,“之后這人,該不會把之前欺騙過他的兩個綠茶也給殺了吧?”
東方玉點了點頭。
蘇安然默然不語了。
“等到這個時候,他入魔的事也就徹底傳開了,但他因為契合宗門傳承功法的修煉理念,修為突飛猛進,等到圍剿行動開始的時候,他已經是苦海境至尊了。”東方玉嘆了口氣,“之后,他殺回了宗門,將滿門上下屠得干干凈凈,并將宗門改名為‘盜天宗’,意為盜取天道的意思。”
“而最后圍剿這名魔頭的大戰,就爆發在天道門的宗門駐地,也就是如今的葬天閣。”
“那一戰,幾乎可以說是打得日月無光,整個天道門的宗門駐地徹底被夷為平地,唯有一座閣樓幸存。而那名大魔頭身死之時,竟然選擇散功,將一身魔氣徹底散布到宗門大陣里,直接改逆山川走勢,所以也次有了今天的葬天閣。”
“臥槽。”蘇安然發出一聲驚呼,“有點東西啊。”
“葬天閣,那里可是有魔將存在的。”東方玉眉頭緊皺,“所以說,你為什么會問起這個?”
所謂的魔人,指得便是受到各種魔氣、邪氣侵蝕后,失去理智的人。
這里的人,包括但不限于于修士。
毫無修為的凡人,其實才更容易被魔氣侵蝕,成為魔人。
因此魔人也有三六九等之分。
如受魔氣侵蝕的凡人,則被稱為魔傀儡。
而那些有修為在身的修士魔人,才被稱魔人。
但哪怕是魔傀儡,其實力也相當于通竅境修為的修士:力氣強橫、肉身健壯,五臟六腑也都得到強化,只是沒辦法施展神識之妙而已。若是實力不足的低階修士,又或者是沒什么經驗的修士不小心遇到魔傀儡的話,下場也不會好到哪去。
至于魔人,那就不一樣了。
被魔氣侵蝕的修士,雖也可以說是“入魔”,但實際上他們是毫無理智可言的瘋子,因為神魂都被絞碎,意識都徹底錯亂了,自然也就變成了只有強烈攻擊性的瘋子,根本就認不得人。
所以玄界對魔人的定位,自然也不能算是“同類”了。
但比起魔傀儡那一級的魔人,修士魔人可是掌握著“生前”的各種手段技巧,難纏程度簡直是呈幾何倍的上升。
以玄界的常識而言,起碼要三個和魔人同境界修為的修士,才能夠解決掉一個魔人。
當然,戰力強橫到足以越階而戰的天驕,不在此常識之列。
而比魔人更強的,便是魔將了。
魔將的實力,等同于凝魂境修士,但比起毫無理智和自我意識的魔人,魔將是擁有自我意識的。只是魔將基本都是瘋子,所以縱然擁有自我意識,也基本不存在能夠溝通的可能性——他們所謂的自我意識,就是懂得判斷局勢的優劣而選擇是要繼續死戰還是戰略性撤退,又或者是偷襲等。
葬天閣的危險性,在蘇安然的內心已經呈幾何倍的飆升了。
如果不是這些魔將、魔人沒辦法跑出來作亂的話,葬天閣恐怕就不是險地,而是兇地、絕地了。
“既然葬天閣如此之危險,為什么不將魔氣拔除,一勞永逸呢?”蘇安然不解。
“歡喜宗和大日如來宗都試過了。”東方玉搖了搖頭,“魔氣被徹底凈化拔除后,最多不過十年便會復生,不管用什么手段都阻止不了。萬道宮的宮主曾來觀察過,他說這片土地已經被怨念固化,成為怪異了,所以…不可能被拔除了。”
“基本上,只要不自己跑進葬天閣找死的話,危害性幾乎為零。”
不自己跑進葬天閣…
宋玨不是蠢人,她很清楚“君子不立危墻之下”的道理,所以她肯定不會自己跑去葬天閣的。
可如果是驚世堂的任務…
蘇安然嘆了口氣:“我有個朋友,現在就陷在葬天閣了,希望我能夠去救援。”
“祝你好運。”東方玉起身拍了拍蘇安然的肩膀,然后頭也不回的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