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威嚴雷光——!”
前仆后繼的噬魂犬,就如同一股洶涌的黑色巨浪,隱約間似有成為海嘯的趨勢。
程忠面色肅穆,高舉著手中的雷刀。
某種蘇安然根本無法理解的力量涌動痕跡,在程忠的身上瞬間爆發出來——有那么一瞬間,蘇安然甚至能夠敏銳的察覺到,他體內的生命力瞬間銳減了一小半。
雷刀的劍身云紋上,陡然間亮起了刺目的光芒。
無數噬魂犬的哀嚎聲,瞬間此起彼伏的響徹一片——就連蘇安然和宋玨,在望向這片白芒時,也都感到雙眸一陣刺痛,更不用說那些噬魂犬了。
距離這個發光源越近的噬魂犬,恐怕直接就被強光給閃瞎了狗眼。
“——斬!”
程忠的怒吼聲,再度響起。
但是這一次,伴隨著怒吼聲的落下,有強烈的氣流卷動的聲響一并爆發而出。
空氣里,瞬間傳來熾熱的高溫。
沒有人能夠看得到,程忠到底是如何出招的,因為幾乎在所有人的視線里,全部都變成了一片白茫茫的視野——之所以說幾乎,是因為蘇安然和宋玨,并不需要依靠肉眼去看,他們可以根據神識的感知,判斷出具體的攻擊軌跡,從而進行提前性的針對閃避。
也幸好雷刀的傳承理念是“動如雷霆”,因此其所特化的方向是殺傷力,并非是速度。
但哪怕如此,程忠所發動的攻擊,那縱橫四溢的刀光斬切,其速度也差不多等同于尋常劍修所發出劍氣的二分之一。
當然,攻擊距離肯定沒那么遠。
在蘇安然的感知中,約莫是兩米左右的極限。
達到這個極限后,散逸而出的刀氣都會徹底消散,宛如清風拂面。
可在兩米的極限范圍內,這些刀氣就是閻王催命貼——不管是鋒利度、穿透力等等,完全不遜色于玄界劍修的劍氣,甚至就殺傷力而言,幾乎等同于無形劍氣。
隨著白光漸漸消散,眾人的視野也相繼恢復。
以程忠為圓心,周圍兩米范圍內的所有噬魂犬,盡數化作一堆難辨真身的焦炭。
腥臭的血液幾乎只是飄散出來一瞬間而已,就徹底彌散。
取而代之的是碳化后的那股焦臭。
而兩米之外的噬魂犬,也同樣受到一定程度上的波及,只不過這部分波及并非是實質傷害,而是來自于最開始的耀眼白光所造成的影響。
對于某島國而言,雷是屬于佛門正神的權威與職能,凡是掌握了雷之威能的惡役,皆是佛門座前信眾,只是受到不該有的誘惑因而才墮落。但不管前因究竟如何,這里面所牽扯到的一個世界觀設定,那就是佛門正神的雷之威能都是被盜用的,因而所有的“惡”都天生懼怕雷,那是能夠讓它們灰飛煙滅的威能。
蘇安然只掃了一眼,就發現,妖魔世界似乎也是遵照著這一點的世界觀。
以程忠的攻擊范圍為界,于此鑄就了一道分割線。
兩米范圍內,必死無疑。
兩米范圍外,只傷不死。
但這個傷,并非是簡單的外傷,只看那些噬魂犬雙眼的血紅色光芒黯淡了許多,眼里居然流露出畏懼之意,就能夠知道它們的基因本能里早已刻下了對雷電的畏懼。
“篤——”
牧羊人的拐杖輕輕敲擊地面的聲音,在這片大地上響得格外的嘹亮。
所有噬魂犬眼里略顯黯淡的紅光,在聽到這聲音后,瞬間又再度變得旺盛起來,它們壓低著身子,,做出撲擊的姿勢,咽喉中發出一陣陣低沉的呼嚕聲。
下一刻,第二波黑色潮流涌動。
所有的噬魂犬,再度發起了悍不畏死的自殺式沖鋒。
程忠的臉色,顯得有些蒼白。
但是面對這如同漲潮般蜂擁的噬魂犬,他卻是再度深吸了一口氣,然后又一次舉起了雷刀。
“大威嚴雷光——”
“斬!”
一如之前的攻擊,在所有的噬魂犬沖到蘇安然等人的身側時,程忠也毫不猶豫的發動了第二次攻擊。
依舊是兩米的絕對生死界限。
所有沖入兩米內的噬魂犬,再度化作一堆又一堆的焦炭,只需要輕輕一碰,就會變成一片隨風飄散的飛灰。
可是這一次之后,程忠的臉色幾乎已經毫無血色可言。
他體內的生命力跡象,已然降到最低。
很顯然,這一招“大威嚴雷光”對于現在的程忠來說,負擔相當的大,哪怕他已擁有接近玄界凝魂境化相期修士的實力,也無法施展多少次。
此時,陰界內的噬魂犬,在經歷兩次大屠殺后,數量已經銳減了最少三分之二。
殘余的這部分,眼里的畏懼之色更濃,甚至和蘇安然等人拉開了三米以上的距離,所謂的包圍圈也變得稀稀落落,仿佛一個笑話。
“篤——”
拐杖敲擊地面的聲音,再度響起。
空氣里,寒風驟盛。
又是一大群噬魂犬被瞬間制造出來,數量相比起之前竟是猶有過之——如果說之前,只是在天原神社的地面有大量噬魂犬的話,那么現在,就連天原神社那幾間神殿的屋頂上,也都有了扎堆的噬魂犬。
放眼望去,密密麻麻的一片竟是真正的宛如黑色的海洋。
蘇安然凝視著不遠處的牧羊人。
這名二十四弦之一的大妖魔,依舊是那副面無表情的冷峻模樣。
他的眼里,既沒有對于唾手可得的勝利所表露出來的興奮、也沒有行將殺死軍武山雷刀傳人的成就感,自然也不會有其他負面情緒,仿佛最開始的憤怒、高傲,全部都是他的偽裝。
在他的臉上、眼里,他的一切神態、表情、動作,蘇安然看到的唯有漠然。
對生死的淡漠。
對勝負的淡漠。
就好像,殺死蘇安然等人,于他而言就好比像是人類的吃飯喝水那般簡單、自然,因此也就不存在任何其他的情緒感知。
“是我連累了你們。”程忠臉色蒼白的笑了一聲,笑容竟顯得有些慘淡。
他第三次舉起手中的雷刀。
但是相比起前兩次,這一次他的右手就開始產生了顫抖,仿佛那柄雷刀此刻已經重逾萬斤。
一只手,搭在了程忠的肩上,將他的右手緩緩壓下。
“再來一次,你就要傷到根基了。”
宋玨的聲音,輕輕響起。
程忠的臉上露出幾分柔色:“從我記事的時候開始,我就明白與妖魔交手,哪有不傷的道理。就算是高原大神官的撫魂術,也不見得就能夠徹底治好這些頑疾。…更何況,這次遇到的還是二十四弦大妖魔。”
話語聲落到最后,程忠的臉色也黯淡了幾分。
他知道,牧羊人是沖著他來的,天原神社的人都是因他而死。
而若非他帶著蘇安然和宋玨往回走的話,只怕過不了多久,臨山莊的人也會一并遇難。因為以臨山莊的情況,縱然比天原神社強,也是強得有限,根本不可能擋得住二十四弦大妖的全力進攻。
更何況,在二十四弦里,牧羊人雖然個體實力并不強,但如果單論攻城拔寨的能力,他卻絕對能夠擠進前五。
所以像現在這樣,程忠對于帶著蘇安然和宋玨一起撞上牧羊人,他還是感到相當愧疚的。
蘇安然,對于程忠的一切心態變化,自然也是看在眼里。
這樣的人,本性并不算壞。
或許,這也是他能夠獲得雷刀認可的原因。
畢竟“雷威”于島國可是屬于“天威”的正神行列,唯有心正之人,才能夠獲得相關方面的傳承認可——不像某個號稱只要干了那碗從水質污染極其嚴重的河流舀出來的臟水,就能夠獲得神明認可的國度,那位司職雷電的神明在被佛教神話體系吸收進而二度演化之前,他的惡性面存在使得他根本不會在意自己的力量被什么品性的人借用。
“無妨。”蘇安然也開口了,“你在這里休息就夠了,剩下的交給我們。”
“你們…”程忠愣住了。
“這些噬魂犬?”蘇安然沒有理會程忠,而是望向宋玨。
真元宗并不以雷法著稱于玄界,而是以五行術法和陰陽術法著稱,其中兼顧了武道方面的修煉。
雖說之前宋玨表現出來的拔刀術,是混入了陰陽體系里的陰類型術法,對付這些噬魂犬也算是有針對性,但數目如此之多的噬魂犬,蘇安然自然還是得多嘴問一句。
卻不料,宋玨直接翻了個白眼:“我雖喜歡拔刀術,但你是不是忘了我真正的出身?”
蘇安然不好意思的笑了一聲:“那這些噬魂犬,就交給你了。”
“好。”宋玨干脆利落的說道。
“我去去就來。”蘇安然揮了揮手。
宋玨沒有回話,而是雙手迅速掐訣,轉瞬間,在她的身周就迅速蔓延起大量的黑色霧氣。
陰法·萬魂破滅。
黑霧以驚人的速度彌散開來,在所有的噬魂犬還沒有反應過來之前,位置靠前的那些噬魂犬瞬間就陷入黑霧的波及范圍內。
沒有凄厲的哀嚎聲或者慘叫聲。
幾乎所有被黑霧沾染到的噬魂犬,雙眸中的紅芒瞬間消失,然后直接就倒在地上,生息全無。
這一刻,微妙的恐慌才開始散播開來。
幾乎所有的噬魂犬,瘋了一般的迅速逃竄,無論牧羊人如何控制,都無法阻止這種潰勢。
所有的噬魂犬,全部失控了!
“不可能!”牧羊人波瀾不驚的淡然神色,終于再一次發生變化。
“為什么不可能?”淡然的低語聲,陡然自牧羊人的身后響起。
下意識的,牧羊人楞了一下,顯然并沒有反應過來。
他側頭尋找著一秒前還站在宋玨身前不遠的蘇安然。
但此時,宋玨的身邊哪還有蘇安然的身影。
直到這時,牧羊人才像是察覺了什么,身形猛然向前一撲。
又是一次與他年邁身形截然不同的迅捷動作。
流暢、自然。
根本看不出一絲生澀。
就好像以前演練過無數次那般。
只是…
一個前撲翻滾落地之后,牧羊人卻依舊還是感到胸口一陣刺痛。
他的心臟,不知何時已經被洞穿了!
而剛才那一瞬間的劇烈翻滾運動,無疑是加劇了他的血液流失速度,大量烏黑的鮮血,隨著他的動作鋪撒了一地。
“這…怎么可能?!”
“為什么不可能?”蘇安然的聲音再度響起。
牧羊人抬頭。
只見冰寒的劍光一閃即逝。
下一刻,他的頭顱已經高高飛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