遺跡的混亂程度,是蘇安然始料未及的。
原本在他看來,應該就是他和青龍等人在這片遺跡里,跟楊凡發生一場遭遇戰,然后他狐假虎威、仗勢欺人,順順利利的拿到自己想要的情報后,就直接退出萬界繼續他的黃泉死海之旅。
可現在…
怎么就變成了割草無雙呢?
看著地上躺著的十幾具尸體,蘇安然有些發愣的問道:“這是第幾撥了?”
“五還是六吧?”白虎有些心不在焉,“怎么了?”
“你們不覺得對方的人數有點多嗎?”蘇安然嘆了口氣,“現在已經第五撥了,這么算下來,我們最少也殺了二、三十人。尤其是這些人都精通于戰陣配合,每一支隊伍幾乎都有差不多相當于玄界本命境的實力…”
“那又如何?”白虎不以為然,“像這樣的人,再來多少都無所謂,根本不是我們的一合之敵。”
蘇安然現在知道了,白虎就是個莽夫,頭非常鐵的那種。
“你難道就沒有考慮到一個問題嗎?”蘇安然嘆了口氣。
“什么問題?”
“這個世界有戰陣這種玩意,跟我們玄界的陣法…不是一個概念啊。”蘇安然開口說道,“你想想看,不過是幾個最多就比我們玄界的蘊靈境稍微強一點點的地境修士,但是組起戰陣后卻有一種渾然一體的感覺,連我們的感知都將對方判斷成天境修士,幾乎擁有不弱于一般本命境修士的實力了。”
“然后呢?”
蘇安然開始覺得,白虎這稱呼真的不是白給的。
不僅白癡,還相當的虎。
“如果對方能夠讓這些小戰陣組成更大的戰陣呢?”蘇安然不由得嘆了口氣,“就按照五人一組來說。…如果五個小戰陣能夠組成一個更大的戰陣,那么他們的實力是不是又會得到增幅,成為幾乎不弱于凝魂境的強者?如果還能夠再組成更龐大的戰陣,那么是不是就擁有了堪比地仙境大能的實力?”
白虎一愣。
就連玄武,也都停下了腳步,不由自主的陷入了沉思之中。
“這…不能吧?”白虎有些不太確定。
“沒什么不可能的。”蘇安然緩緩說道,“之前我就在想,為什么大文朝會有將士這種制度。一個王朝會有將軍、士兵的職位等階劃分很正常,可是如果大文朝的士兵還需要每日不斷的接受操練?為什么一門二宮四大派也都會有這種戰陣的組合?…后來看到這些修士基本都是以戰陣為單位小組的活動,我就明白了。”
“并不是這個世界的功法出問題,而是從一開始他們就跟我們走在了不同的發展方向。”蘇安然繼續說道,“這個世界沒有陣法,不像我們玄界,基本上一個護山大陣一丟,宗門就固若金湯。…但這個世界是有城池、百姓的概念,也會有妖獸襲城之類的情況發生,那么他們是如何保護城池和百姓的呢?依靠的就是大文朝的軍隊…”
玄界也是有戰陣的。
但是玄界的戰陣跟天源鄉的戰陣,又不是一個概念的東西。
玄界的戰陣,是脫胎于陣法理念的一種,其核心理念依舊是法陣的那一套:強化殺傷力、強化防御力、均衡攻防能力等等,甚至會因此而產生一些其他的附帶效果,例如類似于困陣、幻陣之類的作用,讓不小心入陣的修士根本無法輕易脫離,這也是玄界以弱勝強的一種表現。
而天源鄉的戰陣,則是真正的“戰”陣,以戰斗為理念,并非是玄界陣法的那一套。
最為明顯的一個表現特征,就是天源鄉的戰陣能夠讓這里的修士做到類似于融為一體的情況:他們的氣息完全被凝成一股,彼此之間的真氣、氣息全部都結合到一起,這使得他們看起來明明是五個修為低下的修士,但是所表現出來的真正實力卻猶如一名實力高墻的強者。
但這并不是最可怕的。
真正讓蘇安然感到棘手,甚至引發如此深思的原因,是當這些人結成戰陣之后,他們并不僅僅只是單純的宛如一體,而是帶給他一種類似于三頭六臂的感覺:他之前就跟一個組成戰陣的五名修士交過手,面對同一個面向的三個敵人,他們出手的力量和真氣居然如出一轍,就好像是同時面對三名天境修士一樣。
可實際上,這五個人任何單獨一個,蘇安然都有自信能夠在半分鐘將對方擊殺。
也就是在這一戰后,蘇安然才意識到,天源鄉這個世界很可能沒有他們之前所想象的那么簡單。
“軍隊…”白虎低聲重復了一下這個名詞。
玄界第三紀元開始,就沒有王朝的概念,所以自然不會有“軍隊”的念頭。
目前玄界唯一一個試圖光復第二紀元的王朝榮光,想要成為一統玄界所有宗門的宗主,就只有東方世家——整個玄界都知道他們的野心,不過也沒有人去理會,畢竟他們也只是十九宗之一而已,而且還不是最強大的那幾家:最多也就算是底蘊雄厚吧,只可惜東方世家目前并沒有出現那種能夠橫壓整個時代所有人的真正強者。
如果這話要是換成黃梓來說,恐怕太一谷早就被十九宗聯手給滅門了。
原因無他。
這個被玄界公認是瘋子的家伙,是真的有這個能力做到這一步的。
也正是因為玄界無皇朝,所以如今玄界的修士根本就不明白“軍隊”是什么。
或許白虎等人曾在其他萬界有過這方面的接觸,但是那些世界的軍隊實在太弱了,以至于他們根本就沒有放在眼里——就好比,你一個人類除非你有密集恐懼癥,否則你會在乎成百上千只的黑螞蟻嗎?可你要是把這些黑螞蟻換成行軍蟻或者子彈蟻、阿根廷蟻,你試試看結果會如何?
“無妨。”沉默片刻后,玄武終于開口了,“只要沒有等同于地仙境大能的實力,我就可以應付。…或者說,在對方戰陣徹底集結形成之前,我也有辦法破陣。”
玄武的話,倒是不假。
她的劍法極為凌厲和詭異,只要稍微有一絲破綻,她就能夠將對方一劍斃命。
天源鄉的戰陣組合雖強,可也因為跟玄界的陣法有些微不同,所以一旦戰陣少了一人,影響了那種天人合一的感覺,整個戰陣就會徹底失去價值。不似玄界那種陣法,只要不破壞陣眼和中樞要害,就很難對整個陣法產生影響——尤其是劍陣之流,只是單純的折斷其中一兩柄劍,根本就無法造成任何影響。
蘇安然看得出來,不管是玄武還是白虎,兩人對于自身的實力都非常自信,同時也因為玄界的高度比天源鄉更高,所以這兩人都沒有將天源鄉的修士放在眼里。
但是蘇安然不同。
他來到玄界滿打滿算也就四年,對于這個世界的了解并不夠深入,自然也不會有有什么根深蒂固的想法和印象,反倒不如說他現在很多思路還是帶著地球人的那種跳脫思維。所以只是觀察天源鄉的戰陣,他就能夠聯想到很多東西,而且從中也并非沒有收獲的:這種類似于共鳴的能力,如何能夠利用得好的話,或許能夠發展成一種秘術?
玄界沒有的技術,并不代表萬界的其他世界沒有啊!
蘇安然打算要想辦法搞幾本天源鄉的戰陣功法來研究一下。
不過看玄武和白虎不以為然的樣子,蘇安然也就不打算跟他們討論什么了。
三人略微休息了一下后,很快就重新啟程了。
他們已經發現這個遺跡里的偏殿、墻壁都會自行移動運轉,稍有不慎就會被轉移,但是他們卻沒有感受到靈氣之類的氣息,看起來似乎并不是法陣之類的東西,而是一種玄界所沒有記載的特殊手段。
但是蘇安然卻是知道,這種玩意叫機關。
是真正的手工藝那種機關,跟玄界百家院里的墨家機關術不是一個概念——百家院的墨家機關術,與其說是機關術,還不如說是傀儡術,都已經有點奇幻風了,類似于劍與魔法世界的那種煉金傀儡。他們與煉尸派的最大區別,則在于他們是儒家弟子,所以不玩弄尸體和靈魂,就是一群純粹的技術宅,喜歡自己研究各種各樣的傀儡玩偶。
遺跡內的機關依舊在運作著,整個遺跡的內部格局時時刻刻都會發生改變,這就使得蘇安然和白虎、玄武等三人每次都不得不小心翼翼的抱團前進。
不過這一次,就在玄武邁步跨過了偏殿的大門時,本是敞開著的大門卻是猛然間就關閉了,直接隔絕了蘇安然、白虎與玄武之間。
而白虎想也沒想,瞬間上前就是一拳轟在了鐵門上,直接就這個鐵門都給轟出一個巨大的凹痕,可鐵門就是沒有被轟塌。
緊接著,墻壁迅速的移動。
蘇安然和白虎都知道,這是偏殿在移動了,他們和玄武已經被分割開來。
“別分離!”白虎急忙后撤到蘇安然的身邊,“新一輪的變動又開始了。”
“我們在這里浪費了太多的時間了。”蘇安然皺著眉頭。
他們目前還不知道遺跡的位置變動規律是什么,但也基本能夠明確一點,那就是大概每隔五分鐘左右,整個遺跡的所有偏殿、廊道、門墻就都會進行一次輪換轉移。有的時候是小偏殿變成大偏殿,而有的時候則是大偏殿被分割成好幾個小偏殿,甚至是單獨的房間。
而似乎只有最開始,他們從逃生密道那里出來的居住區,才是安全的固定的。
蘇安然猜測,這很可能是當年這個遺跡的人遭遇到了某種襲擊或者劫難,于是為了給門人弟子爭取逃跑的時間,所以才開啟了整個遺跡的防護設施。但是沒有想到的是,這么多年過去了,這個遺跡的機關依舊在運轉著,并沒有任何耗損而停止的現象,這就實在是讓人不得不感到震驚了。
“玄武沒事吧?”
“她不會有事的。”白虎的語氣非常淡定,“在我們幾人里,就算我出事了,青龍和朱雀也不會有事。而就算青龍和朱雀都出事了,玄武也不會有事的。”
聽到這話,蘇安然就知道在他們幾人里,玄武的實力應該是最強的。
不過…
“青龍的實力很強嗎?”
聽到蘇安然的問話,白虎的臉色微微有些難看。
但是片刻后,他還是嘆了口氣,說道:“記住了,和青龍打交道,千萬不要被她的外表給欺騙了。”
蘇安然很是無語,有點不知道該怎么接話。
因為她早就看出來青龍這個瘋女人很不簡單,畢竟仙女宮出來的女人就沒有一個是簡單的。
片刻之后,大廳終于停止了轟隆隆的移動聲響。
蘇安然和白虎對視了一眼,兩人同時點了點頭,然后就朝著左側的一扇大門走去。
此時整個偏殿內,也僅有這么一扇大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