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劍飛葉是一個復合型的法術,單從發動速度來看,自然不比焰珠。閃舞但是若論及威力的話,那同樣也不是焰珠可比。
青玉在穿過洞府的時候早已做好術法的發動準備,就差將最后的真氣灌入而已。
畢竟,蘇安然之前跟她說的話,她又不是理解不了:蘇安然的意思就是,刀劍宗的弟子很可能在外面埋伏,由身為修建的他率先出去應敵,給青玉提供一個安全期;而以蘇安然的實力,在穿過洞府出入口的幻障后,驟然遇襲也必然無法立即占據上風的,因此青玉的隨后出現,自然就是為了要幫蘇安然打開局面。
在這種情況下,哪還有比“萬劍飛葉”更適合強行打開局面的法術?
所以當真氣涌入青玉早已準備好的“法術模型”時,萬劍飛葉當即應激而發。
聽到青玉的一聲“小心”驚呼,同時也感受到法術力量的涌動,蘇安然當即也毫不猶豫的立即選擇抽身后撤,退回到青玉的面前,將青玉護在自己身后。
現在在場的,也就三個人。
青玉、蘇安然、西門德勝。
青玉出生提醒,那么需要小心的到底是誰,自然不言而喻。
蘇安然可不是那種傻乎乎的蠢貨,更何況他和西門德勝的關系,別說是朋友了,連熟人都算不上,自然也就不會依舊停留在原地協助西門德勝擋下青玉的萬劍飛葉。
“哄——”
烈焰被瞬間點燃的聲音,清晰可聞。
燃木刀法。
西門世家所得意的武技之一,也是《如聞心經》所能夠產生增幅效果的標配之一。
在火焰點燃聲響起的瞬間,西門德勝僅僅只是一個簡單的揮刀動作,可他的面前就陡然綻放出數十道星火——那是西門德勝的刀尖與萬劍飛葉在碰撞時所產生的火花。
燃木刀法以其令人眼花繚亂的速度而著稱,《如聞心經》只能提升刀法的威力,卻并不能增快刀法的速度。西門德勝能夠讓燃木刀法快得令一般修士完全無法捕捉到他的出刀軌跡,這與西門德勝的多年苦功是分不開的——哪怕以蘇安然在經過唐詩韻和葉瑾萱兩人特訓的提升下,也僅僅只能勉強捕捉到一點軌跡而已。
這個發現,讓蘇安然的內心有些驚詫。
因為他并非沒有看過西門德勝出手,可是前后不過三天的時間而已,此時再一看卻是發現西門德勝的刀術更加精湛了。
如果不是他之前的出手有所保留的話,那么就是在紫幽道君的洞府里,西門德勝也是有所收獲——看著地面上橫躺著的八名刀劍宗弟子,每一個人的臉上都浮現出驚恐震驚之色,以及那幾乎可以說是支離破碎的尸體,蘇安然更傾向于后者。
“你們在干什么?”西門德勝揮刀擋下了萬劍飛葉的攻擊,臉上露出訝異之色,“青玉殿下你是不是搞錯了什么?我是西門德勝啊,可不是刀劍宗的弟子。”
“不…”青玉搖著頭,“你不是。閃舞”
蘇安然挑了挑眉頭。
他沒有轉過頭望著青玉,但是對于青玉,他也并非全然不了解。只是此時,他卻是從青玉的聲音里聞到了恐懼的味道,這一點讓蘇安然感到異常的驚訝。
這是,就算在幻象神海的時候,哪怕被敖薇逼上了絕路,青玉都沒有散發過的情緒。
蘇安然握緊了手中的屠夫。
“你在說什么呢?青玉殿下。”西門德勝一臉的奇怪,“蘇道友,青玉殿下是不是在洞府里受到什么刺激了?”
蘇安然沒有立即做出回應,沉吟片刻后,他才說道:“我相信青玉的判斷。”
西門德勝的臉上,露出幾分錯愕,似乎顯得有些難以置信,也或許是顯得有幾分受傷的樣子。
蘇安然抿嘴不語。
青玉也同樣不再開口,但是站在她前面的蘇安然卻能夠感受得到,青玉似乎依舊被他所無法理解的恐懼籠罩著,這讓蘇安然感到萬分不解。
而蘇安然和青玉不再開口,西門德勝露出受傷的表情,卻也讓場面顯得有些僵持。
“呵…呵呵…呵呵呵哈哈哈哈。”
氣氛顯得格外凝重的僵局,被西門德勝突然間響起的詭異笑聲打破了。
下一秒,西門德勝那還算正常人審美的面容,頓時變得猙獰扭曲起來,披頭散發的模樣宛如魔怔。
但是最為驚悚的,卻是西門德勝的右眼,眼白部分突然全部變黑,就好像是在一盆水里倒入了大量的墨水一樣,而原本黑色的眼瞳則是變成了鮮紅色。與此同時,他的軀體也同樣產生了蘇安然無法理解的變化,他的頸脖處浮現出血管的經脈網絡,但卻并不是青綠色或者鮮紅色,而是如墨般的深黑色。
這些黑色的血管,幾乎遍布了他大半個左邊身體,看起來滿是邪妄之氣。
“差一點點。”西門德勝在尖銳的笑聲之后,臉上露出些許遺憾之色,“就差一點點啊。”
聽到西門德勝的話,蘇安然沒來由的感到一陣陰寒。
“這是啥玩意啊!”蘇安然一臉的驚恐,“一個天元試練,特么都完全刷新了我的三觀了。”
“他已經被…被裂魂魔山蛛的蟲卵寄生了。”青玉沉聲說道,她話語里的恐懼感稍減,“裂魂,就是撕裂神魂的意思。裂魂魔山蛛的蟲卵一旦寄生到宿主的身上,就會鉆入神海撕裂宿主的神魂,通過吞噬被撕裂的神魂就能夠了解到宿主的記憶,并且掌握宿主的能力。”
“奪舍?!”蘇安然一驚。
“不,比鬼修的奪舍更加可怕。”青玉緊盯著變得人不人、鬼不鬼的西門德勝,“鬼修的奪舍實際上也會對自身的神魂造成一定的損傷,哪怕生前神魂再怎么強大,尸解成鬼修后最多也只能奪舍三次,絕大多數甚至都只能奪舍一次。…但是裂魂魔山蛛的蟲卵不同,它能夠通過吸收靈氣繼續分裂出蟲卵,然后繼續不斷的寄生。”
“在食物并不緊缺的情況下,裂魂魔山蛛就把這些被寄生的修士當成儲備糧,一旦需要大量的食物時,就會召喚這些被寄生的修士回到它的身邊,當成自己的下一頓美餐。”青玉的話語內容,讓蘇安然感到遍體生寒,“而且最恐怖的,就是這些蟲卵在擁有了宿主的記憶和能力后,不僅能夠融入各自的圈子里,甚至還能夠繼續修煉下去。…在沒有真正的暴露前,誰也不知道有哪個修士被寄生了。”
仙俠版的異形!
蘇安然一想到剛才居然距離西門德勝那么近,不由得就感到更加的驚恐了。
如果不是青玉突然出來并且給他提醒的話,恐怕他還真的會中了其中的門道,成為裂魂魔山蛛蟲卵的第二個寄生體。
“這種可怕的玩意,為什么還沒有被消滅啊!”蘇安然實在不解。
“玄界里早就沒有裂魂魔山蛛了。”青玉開口說道,“妖盟絕不可能允許裂魂魔山蛛幸存,甚至就連幽影氏族,一旦發現有人出現返祖現象,根本不需要向上稟報,就會被直接剿滅。”
青玉的心緒已經徹底平靜下來了。
在她的感知里,之前那股完全揮之不去的死亡威脅已經徹底消散。
蘇安然并不清楚青玉之前的恐懼,是源自于驟然直面死亡的威脅,還以為是被裂魂魔山蛛給驚嚇到。畢竟就青玉的描述來判斷,蘇安然覺得恐怕她也是因為從未見過這等“仙俠版異形”的存在,所以今日初次遭遇聯想起過去的種種傳說,因此才會如此恐慌不安。
畢竟不管這么看,裂魂魔山蛛實在是屬于兇名在外的兇獸,其中還牽扯到了妖后一族的起源傳說。
“我隱藏得應該很好,你是怎么發現我的?”西門德勝,或者說已經被寄生了的西門德勝,此刻有些好奇的問道。
聽到西門德勝的話,蘇安然不僅打了個寒顫。
兇獸,是毫無理智只會遵從本能的生物。
或許有強大的實力和某些比較特殊的天賦能力,但是它們從來就不懂得思考,也不明白“戰術”是什么意思。
可是這裂魂魔山蛛所產的蟲卵,一旦寄生到宿主身上后,卻是表現出一種截然不同的情況,如果不是西門德勝此時面目猙獰,完全流露出不同于人類時的狀態,蘇安然真的無法想象這位西門世家的當代天才居然已經死了——被裂魂魔山蛛的蟲卵寄生感染,根本就不可能活。
畢竟修士最為重要的神魂都被撕裂了最少一半,且這一半還慘遭吞噬,哪還有可能活著。
所以蘇安然,說實話也有些好奇,青玉到底是如何發現西門德勝已經死了的。
如果他能夠掌握這一點的話,或許以后也能夠分辨一些諸如“仙俠版異形”、“仙俠版寄生獸”、“仙俠版普羅米修斯”等等之類的怪物。
“氣味。”青玉當然無法詳細解釋清楚了。
她感覺到不對勁的原因,是源自于她趨吉避兇的一種天賦本能。
當蘇安然和西門德勝站到一起時,那種死亡感就極為強烈,而當蘇安然和西門德勝拉開距離后,青玉的這種死亡威脅感也就相對有所減弱。甚至當蘇安然說出相信自己的話、西門德勝徹底暴露出被寄生的模樣后,青玉的那種死亡威脅感才終于徹底消失,讓她不再有那種近乎于無法喘氣的恐懼感和壓迫力。
“…還有直覺。”青玉想了想,又補充了一句,“畢竟我是青丘氏族出身的妖。”
蘇安然和被寄生的西門德勝兩人都有些無語。
“該說不愧是犬科動物嗎?”蘇安然忍不住用眼角的余光看了一眼青玉。
“都說我不是狗了!”青玉勃然大怒。
“所以說,只有你才能發現偽裝的我嗎?”西門德勝搖頭失笑,“你們人類也好,妖族也好,真的是…讓我無法理解呢。完全想不明白你們到底…是想干什么。”
聽到西門德勝的話,蘇安然的眉頭微微一皺。
他敏銳的意識到了西門德勝話語里的一些怪異之處。
聯想到青玉之前所說的話語,蘇安然突然知道,是什么地方讓他感到怪異了。
思考。
因為兇獸是不具備任何思考的能力,它們都是遵循著本能在做事。
可是被裂魂魔山蛛的蟲卵所寄生的對象,雖然已經徹底死去,只是成為了裂魂魔山蛛的糧食儲備對象,但是這些被寄生的對象只要不暴露的話,他們的表現似乎跟正常修士沒什么區別——至少蘇安然之前就沒有發現西門德勝有任何奇怪的地方——甚至于,他們還會思考自身的不足,甚至還會繼續修煉潛伏下去。
是真正的,擁有自我思維的能力。
而不是在模仿“思考”的舉動。
蘇安然突然想到一個猜測:作為妖盟八王里的噬魂蛛一族,也就是幽影氏族,最開始的第一頭噬魂蛛應該就是寄生到了某只潛力極高的妖族身上,之后才漸漸繁衍出如今的噬魂蛛一族。否則的話,根本就無法解釋得通,為什么在裂魂魔山蛛無法蛻變成妖族的前提下,卻有了噬魂蛛這樣的隔代后裔,甚至于噬魂蛛在化形時還有失敗和返祖的風險。
“不過無法理解的話…”西門德勝突然詭異的笑了。
蘇安然心中一緊。
“那就不要去理解啦!”狂笑聲中,西門德勝的身影突然在蘇安然面前消失了。
強烈的勁風瞬間撲面而來。
蘇安然低喝一聲,直接召喚出所有的煞劍氣,然后護在自己和青玉兩人周身,并且將神識徹底和所有的煞劍氣形成橋接,轉化成類似于領域一樣的特殊感知范圍。只要西門德勝闖入這片區域內,蘇安然就可以在瞬間感知到對方,并且徹底封鎖住對方的行動。
可是…
在強烈的勁風撲面而來之后,卻并沒有出現如同狂風暴雨般的后續襲擊。
西門德勝在逼近蘇安然以煞劍氣布下的劍域前,身形突然一轉,就從劍域的邊緣處繞了過去,然后直奔遠方而去。
竟然直接就遁走了!
這一點,卻是蘇安然和青玉兩人都始料未及的。
“該死!”蘇安然猛然反應過來,“那寄生蟲吃了西門德勝的神魂,知道一旦我們兩人聯手的話,他絕不是對手。”
“那么,我們現在怎么辦?”
蘇安然眨了眨眼,整個人突然冷靜下來了。
他沉思片刻后,才開口說道:“里面那只大蜘蛛肯定不是我們可以搞定的。現在還有個神經病跑了出來…我覺得我需要把這件事上報給萬事樓,讓他們自己來解決了。”
“那我們去哪找萬事樓?回靈舟?”
“不。”蘇安然搖了搖頭,“我們繼續去找地宮,既然要等人齊了才會發放第二個任務,那么那里肯定會有萬事樓的負責人。所以我們只需要找到對方,就可以把這是匯報上去了。”
青玉眨了眨眼:“所以…我們現在還是繼續去石壁山脈的核心?可是這樣放著西門德勝,好嗎?”
“你追得上他嗎?”
“追不上。”青玉有些沮喪,:“他被寄生后,跑得太快了。”
“那不就結了。”蘇安然淡淡的說道,“你追不上,我也追不上,如果不設伏,或者讓他進入死戰不退的局面的話,根本不可能解決他。…與其這樣被他牽著鼻子走,還不如我們想個其他辦法。”
青玉覺得蘇安然說得有道理。
可是不知道為什么,她卻總是覺得有點心慌和不安。
“我總覺得,這樣放著西門德勝不管,他肯定會搞出什么大事。”
“他能搞出什么大事?就那個被寄生后都快腐爛的腦子?”蘇安然撇了撇嘴,“我倒是覺得,這天元秘境真的是越來越危險了,萬事樓以后最好還是別再弄這種活動比較好。”
“我倒是覺得…外人肯定會認為是你們太一谷的弟子進了天元秘境,才會發生這種問題的。”
蘇安然突然愣住了。
因為他覺得,青玉的這種說法,實在太對玄界那些修士的胃口了。
畢竟,之前他的幾位師姐來了天元秘境后,都讓整個玄界的宗門頭痛不已。而如果真讓西門德勝惹出什么亂子的話,恐怕這筆賬還真的會被算到他的頭上。
“要不?我們還是去找找西門德勝?”
青玉白了蘇安然一眼:“剛才說好的不被他牽著鼻子走呢?”
“此一時彼一時嘛。”
“我覺得你無恥的樣子,真…”
“好看?”
“難看!”
“我長得這么帥,怎么可能難看呢?你們妖族的審美不行啊。”
“…”青玉覺得自己還是別再開口比較好。
因為她很清楚,自己的嘴皮子功夫絕對沒有蘇安然那么好,這點在之前的幻象神海已經得到充分證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