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首支鐵甲艦隊亮相黃浦江,消息一傳開,百姓們爭先趕到江邊一睹為快,十數里長的沿江大道擠滿了前來觀看的人群,當然,各國駐滬領事館的人員也不會錯過這種難得的機會,大清的鐵甲艦猶如養在深閨中的大家閨秀一般秘不示人,他們用盡了手段也難得一見,如今居然大大方方的展示出來,他們自然興奮不已。
正與大清在南非交戰的英吉利的使館人員可謂是欣喜若狂,領事麥華佗帶領著一幫使館人員又是拍照又是記錄,忙的不亦樂乎,大清的鐵甲艦造型與飛剪船有些類似,艦首尖銳,線型流暢,不過煙囪卻只有一個,不知道航速能達到多少?
而最令人關注的莫過于戰艦的火力,大型的應該是八千噸以上的幾艘主力戰艦火炮都分布在甲板上,三門主炮前二后一布置,采用的是半封閉回旋式炮塔,另有副炮六門,所有火炮都用炮衣罩著,看不出口徑大小,另外還有四個用炮衣包裹著的卻不知道是什么東西,從大小來看應該不是火炮。
麥華佗最為上心的自然是幾艘大型主力戰艦,至于小型的他興致缺缺,不過,他依然讓人將每艘戰艦都進行拍照,畢竟這是十分難得的全面詳細了解清國鐵甲艦的機會,以后有沒有機會可就難說了。
很顯然,清國的鐵甲艦已經完全的跳出了風帆戰艦的模式,不僅完全取消了風帆,連風帆戰艦標志性的舷側炮也取消了,不過,令他納悶的是,清國主力鐵甲艦一共就9門火炮,如何保證戰艦的火力輸出?
而大英帝國的鐵甲艦卻是動輒幾十門火炮,即便是小型鐵甲艦,火炮也高達十多門,兩下里一對比,差距實在模式太大了,按道理來說,清國人不可能為了一味的求新而損失鐵甲艦的火力,唯有一個解釋,清國的火炮技術取得了突破,9門火炮足以滿足鐵甲艦的火力需求。
法蘭西、美利堅、俄國、德意志等國的使館人員對于清國鐵甲艦火炮數量的稀少也是諸多猜測,不過,他們并不著急,南非一戰,清國鐵甲艦的真實戰力必然暴露無疑。
鎮南王府,長樂書屋。
“嘀鈴鈴”清脆的電話聲響起,趙烈文連忙放下手中的報紙前去接電話,鐵甲艦隊前來,轟動了整個上海,他早就在青島見識過鐵甲艦,自然不會去湊熱鬧,拿起電話,報上名字,就聽的話筒里傳來奕的聲音,“聽聞鐵甲艦隊出現在上海,惠甫兄沒去觀看?”
趙烈文笑道:“恭王信息倒是靈通,我請大掌柜來接電話。”
聽的是恭王奕,易知足起身接過電話輕‘喂’了一聲,就聽的奕道:“南非海戰,國城兄可有把握?”
“沒有。”易知足很是干脆的道:“海戰不可預見的因素遠甚于陸戰,豈敢說有把握,不過,南非之爭乃是大清與英吉利國運之爭,不論如何,這一戰都必須打!”
沉默了片刻,奕才緩聲道:“國城兄應該比誰都清楚,大清只要穩定發展,超越英吉利只是時間早晚的問題,何苦要在南非與英吉利賭國運?”
“這不是和平崛起的時代,要想崛起,就必須通過戰爭來證實自己的實力,唯有如此,才能得到世界各大強國的認可。”易知足沉聲道:“對于大清來說,這一戰遲打不如早打,眼下是最適合的時機,南非德蘭士瓦的金礦,元奇早就已經知道,選擇這個時候開采,就是因為這是最好的時機!”
奕打這個電話,無非是想做最后的努力,盡管清英兩國在南非已經大打出手,但兩國都沒公開宣戰,可以說還是留下了足夠的回旋余地,一旦海戰一開,戰爭規模就有可能不斷升級,甚至發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打的贏,一切好說,可萬一輸了呢?大清可輸不起!
見的易知足態度堅決,他知道再勸也沒用,輕嘆了一聲,才道:“事關國運,國城兄既是決心要戰,朝廷也唯有傾力支持,但有所需,盡管開口便是。”
易知足笑道:“恭王能有這個態度就行!”
放下電話,趙烈文笑道:“當初讓鐵甲艦隊前來上海是為緩解擠兌風潮,這兩日擠兌情況已明顯緩解。”
“讓鐵甲艦隊前來上海,不完全是為了緩解擠兌壓力。”易知足緩步踱著道:“艦隊前來上海轉一圈,是要明著告訴英國人,咱大清鐵甲艦隊要去收復馬普托。”
趙烈文反應極快,“大掌柜的意思的,將戰場擺放在馬普托灣?”
“不錯。”易知足微微頜首道:“莫桑比克海峽和開普敦附近海面海流復雜,風大浪高,不適合海戰,馬普托灣風浪小,大多時候海面都比較平靜,而且海灣也不算大,對咱們來說,是最為理想的戰場,對于英軍來說,馬普托灣同樣是個好戰場。”
合著還有這層意思,趙烈文沉吟了下才道:“鐵甲艦隊這一亮相,英國人會不會看出蹊蹺?”
“從戰艦的火炮配置情況肯定是能看出些蹊蹺的。”易知足不以為意的道:“但這次咱們的殺手锏是魚雷。”
五輛內燃機小轎車在空曠的馬路上快速行駛,第二輛車上頭一次乘坐這種小轎車的載釗很是新奇,忍不住問道:“這是蒸汽機帶動的?機器的聲音怎的那么小?”
“聲音小是因為加裝了消音器。”代表易知足前來迎接一行將領的易正行滿面微笑的回道:“這不是蒸汽機帶動的,是內燃機,一種比蒸汽機還要先進的動力機器,以后會逐步應用到火車、輪船和鐵甲艦上面。”
載釗是易正行的親舅舅,自然也就十分隨意,當即追問道:“這速度有多快?”
“時速四十公里。”易正行道:“目前最快的速度已經能夠達到時速六十公里,不過,父親對此并不滿意,要求他們繼續改良,說是時速至少8要達到100公里以上。”
載釗愕然道:“那不是比火車還快?”
“這是肯定的。”易知足笑道:“不用多少年,汽車將會取代火車,成為最主要的陸路交通工具,目前,上海至江寧和上海至杭州的兩條公路已經開始在勘測線路,今年就有會動工。”
“公路?”載釗遲疑著道:“專門為這汽車修建的?”
“對。”易正行笑道:“元奇正在建廠,準備大量生產汽車,除了這種轎車,還有能夠載貨的貨車,一次能裝載四五噸貨物的,以后拉拽火炮就無須馬匹了。”
載釗感慨的道:“這些年大清的變化實在是太大了,發展速度之快的讓我們有種應接不暇的感覺,很多東西都是以前做夢也想不到的。”
后面轎車上的肖明亮、郭仲牟也同樣是感慨不已,上海的變化實在是日新月異,幾乎每次來上海都能看到新奇的事物,聽的司機介紹說這五輛小轎車是上海僅有的五輛,兩人心里都熱乎乎的。
轎車徑直在長樂書屋院子外停下,下的車來,肖明亮幾人整理了軍容這才走進院子,見的易知足、趙烈文兩人站在門外臺階上等候,幾人連忙快步迎上前敬禮,“學生肖明亮等見過校長。”
易知足微笑著點了點頭,道:“進屋罷。”進屋落座之后,詢問了一番艦隊的情況之后,他才緩聲道:“南非一戰,旨在揚威,讓英吉利知難而退,不敢染指德蘭士瓦和奧蘭治。
直白的說,我國目前的工業實力、經濟實力、金融實力、海軍實力,還無法與英吉利抗衡,必須盡量避免將戰爭無限擴大,同樣的,英吉利為了保住在我國的利益,也不愿意擴大戰爭。
因此,這一戰,咱們必須掌握好分寸,既要打痛英軍,又不能讓英軍傷亡太大,被逼擴大戰爭。”
聽的這話,肖明亮可真有些為難,這分寸可不好掌握,什么叫傷亡太大?比勒陀利亞一戰,英軍傷亡過萬,這算大還是小?
他這里正自猶豫,載釗已是開口道:“校長總不能讓咱們打的束手束腳罷?”
緩緩看了幾人一眼,易知足才道:“不是讓你們束手束腳,而是讓你們不要貪圖戰功,不要趕盡殺絕。”
這就好理解了,肖明亮連忙道:“學生明白!”
易知足看了易正行一眼,緩聲道:”行之想增加一些軍事閱歷,讓他跟在載釗身邊隨艦隊南下,若是與英軍談判,他可全權做主,但是在軍事方面,不允許他干預插手。”
易正行隨艦隊南下?肖明亮不由的遲疑了下,打仗這種事情太多意外,易正行是世子身份,又是易知足著意培養的接班人,日后必然是出任大清內閣總理大臣的,若是在海上出現什么閃失,這個罪責可不小。
不等他開口,載釗已是笑道:“校長戎馬多年,行之也確實該在軍旅歷練一番,不說用兵,至少也能知兵。”
聽的這話,肖明亮也不好推諉,只的表態道:“校長放心,學生必定護得世子周全。”
“軍中沒什么世子。”易知足道:“讓他掛個作戰參謀的職銜,便于在軍中學習。”
易正行隨艦隊南下的事情,就連趙烈文也不知情,轉念一想,這也是情理中事,易正行確實需要到軍中歷一番,否則以后怕是難以掌控軍隊,待的肖明亮等人告退,他才開口道:“大掌柜也說了,海戰不可預見的因素太多,此番鐵甲艦隊南下,實則是以少敵多,行之隨艦隊而行。”
易知足擺了擺手,輕笑道:“戰場歷練不可能有絕對的安全,相較于陸軍,海軍還安全一些,他也該去軍中歷練一下了,我在他這個年紀,已經領軍與英軍正面作戰。”
南非,馬普托。
英軍攻占馬普托之后,便組織官兵積極挖掘戰壕構筑陣地,盡管不時遭遇清軍的騷擾,但在將近一個月的時間內,還是圍繞著馬普托構筑了一個頗為可觀的陣地,加上從戰艦上拆運了一批火炮,算是徹底的站住了腳。
而對于清軍在城外的那道防線,英軍壓根就不理睬,對于英軍來說,他們的目的是攻占馬普托,切斷德蘭士瓦的出海口,而不是消滅馬普托的清軍,當然,英軍也清楚,要消滅清軍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能穩穩占據馬普托,就已經很不錯了。
隨著清軍騷擾的次數越來越少,馬普托也漸漸平靜下來,不過,海軍艦隊這段時間卻是一直沒有消停,在海灣里進行各種編隊演練,實彈演練,身為艦隊司令的賀布很清楚,清國的海軍艦隊肯定是會來的,不過是遲早的問題。
這一天下午,賀布正在旗艦上觀看戰艦的實彈演練,一個通訊官快步趕過來稟報道:“將軍,倫敦電報——。”
自從克里米亞戰爭之后,有線電報就已經開始大規模的運用到戰爭中,英軍出兵南非,就開始從開普敦向距離馬普托只有二百多海里的班德港鋪設有線電報,在占領馬普托之后,有線電報也隨之鋪設過來。
賀布接過電報就是一愣,無他,電報太長了,電報是海軍部發來的,詳細的介紹了清軍鐵甲艦隊的戰艦情況,并告之清軍的鐵甲艦隊已經南下,目標應該就是馬普托。
終于是來了!賀布既興奮又有幾分擔憂,隨手將電報轉給了亞瑟·胡德,他掏出一支雪茄慢條斯理的點上,清軍居然只有二十四艘鐵甲艦,大噸位的主力戰艦只有四艘,而且主力戰艦上裝備的火炮只有九門,這著實是讓他有點意外。
看完電報,亞瑟·胡德疑惑的道:“清軍鐵甲艦隊為何拖延到這個時候才南下?”
“清國人有過春節的風俗。”賀布輕蔑的道:“一般在過春節期間是不會出兵的,馬普托的清軍這段時間格外安靜,也有這個因素在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