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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四十八章 是龍是狗

  嬴稷眼前所看到的一切,讓他不僅僅面色陰沉,更是有一種震怖在內心極深處迅速彌漫。

  百里邙,祁毋山,陳龍右,李震海,媯馮風。

  程知遠以一敵五,而此五人,其中有三位都是天下前四十以內的劍宗,實力毋庸置疑,五人聯手,正如百里邙的怒言一樣,縱然是天下第五也必須要暫避鋒芒。

  嬴稷的目光看向廢墟之中的太阿劍,他徑直走過去,后面法家老圣人杜倉面色一變,剛要阻止秦王,卻見嬴稷擺了擺手,示意無礙。

  秦王拔起太阿劍,那劍鋒插入廢墟之中,深入地底足有三尺,半根劍都沒入其中,嬴稷把太阿拔出,劍鋒嗡鳴,似乎猶有不平之意。

  “夫子好本事。”

  嬴稷收劍入鞘,太阿過長,此時看嬴稷拋劍入天,那神劍有靈自己入鞘而來。

  程知遠長長呼出一口清氣,卻是連半點污濁都沒有,那仰望高天,只覺得天之高遠而無窮極,俯瞰大地,只覺得地之廣袤而無窮止,這般浩瀚天地之中,萬象風雨,金行諸氣,皆為自己所用,正是來去無蹤跡,翻手覆乾坤。

  這便天象境,一入天象,便與之前不可同日而語!

  仙人入天象境,便可以真正操縱天地間的浩大風雨,如程知遠方才操縱整個咸陽城內的金行氣,作為精氣神明源源不斷的供應!

  敵人越強,他便越強,當然,除非遇到一個不用金鐵的,單單憑肉拳打天下的莽撞武夫,這種人就比較難以對付,不過這也是相對的,雖然金行氣不能增加,但對方面對一個天象級的陸地劍仙,也不可能全身而退,所謂一寸長一寸強。

  這天地之間的一切都有對立面,相生相克如五行而循環不可止。

  “秦王謬贊。”

  嬴稷聽著這個回答,突然變臉,哼了一聲:“夫子既已經清醒,為何不收手,以至于我咸陽城六英宮倒塌至如此模樣!”

  程知遠對嬴稷道:“王上讓我暫居此間,可卻是不安好心,這六英宮中,住的是誰,王上不會不知,卻還把我放在此處,是讓我與白帝,多多談心么?”

  “那這騷亂,終歸是王上所挑起來的啊。”

  嬴稷頓時一窒,剛要怒斥,程知遠便大手一擺:“王上還有錯漏處!既然懼怕白帝復蘇,又為何讓在下與白帝同處一室?天帝之威豈是你我可以揣測,天帝存活上萬年歲月,豈能沒有通天手段留存?”

  “白帝復蘇,天律無故擊落,竟然是敵我不分,皆要鎮殺!”

  “在下是不得已而起身抗衡,幸而白帝憐憫,贈于在下數道天帝氣,這才使在下突破至天象境界,只是突破之時,這漫宮的天妖神鬼皆來覬覦,在下神志不清,而秦王宮五大劍宗不由分說,以那荊山劍主為主導,居然拔劍伐向在下!”

  “嗚呼哀哉!若非在下技高一籌,剛剛怕是已經被五劍宗劈下,落得個五劍分尸的下場了!在下所作所為,皆是為自保而已!只是這天大的誤會,卻又不知從何處可以說起啊!”

  程知遠一通胡話把嬴稷差點繞暈過去,但好歹秦王不是傻子,嬴稷以前騙楚懷王的時候也是滿嘴跑火車,這都是和張儀學的饒舌,老秦人以前不饒舌,饒舌自嬴稷開始。

  “這臭小子騙我!”

  嬴稷過了沒有兩三秒就回過神,他當然知道程知遠這一番話里大部分都是胡謅八扯,但這些事情的起因又絕對與他說的分毫不差,這就是語言的藝術,明明知道是騙人的鬼話,但是一問之下又全都是真的,這就讓人很煩。

  白帝憐憫,贈你數道帝氣?

  我信了你的鬼話!

  白帝那家伙現在力量衰弱的厲害,到這種程度還要贈你帝氣?他不想辦法騙你把他拖出去,然后附身你就算是好事情了,怎么可能大度無私的送你那要命的天帝氣呢!

  但是嬴稷知道這是鬼話,卻沒有拆穿,反倒是后面跟來的老圣人杜倉聽見,頓時勃然大怒,對秦王道:“王上,這小子又是何人,怎么盡在這里說胡話!”

  嬴稷暗罵了一聲,我當然知道他說的胡話,用你講。

  “好了,這次事件純屬誤會!”

  嬴稷蓋棺定論,不允許雙方再產生沖突,同時也沉著臉,很嚴肅的告誡:“今日本是給相邦封侯的好日子!卻出了這等誤會,以至于封侯大典到現在還沒有準備,孤還有許多事情未曾處理,夫子今日以一戰五,敗盡秦國英雄,也算是揚名立萬了!”

  “還有老相國!”

  嬴稷向他走了兩步,卻沒有完全下臺階,老圣人過來,嬴稷瞪著銅鈴似的眼睛,低聲的斥責:“以后動天律的時候,看清楚再打了不成嗎!”

  老圣人眉頭挑了一下,胡須抖了抖。

  嬴稷當然知道,這六英宮炸成這樣,倒也不全是幾個劍宗玩命打出來的,里面還有很大一部分功勞要歸咎于老圣人杜倉!

  這尼瑪讓你砸白帝,結果鬧成這樣子,事情越來越大,維修不要錢嗎!

  嬴稷說著,背太阿劍入六英宮中,老圣人抖著胡須,盯著程知遠,上下打量:“小兒哪里來的?”

  老圣人方才已經知道,這個少年就是秦王說的貴客。

  貴客?

  鬼的貴客!貴客是過來拆家的?

  程知遠眨了眨眼,請問道:“聽聞秦王稱老先生為老相國,那老先生是.....”

  老圣人胡須連抖:“法家,杜倉!”

  程知遠頓時傻眼了,而老圣人指著這四周廢墟:“剛剛老夫動用天律時,就是你在阻擋老夫?”

  程知遠點了點頭,欲說些什么,老圣人一把拽住自己胡子:“你記得這件事來!以后咱們走著瞧!秦律的簡牘都被你弄崩了,老夫倒要看看你是個什么怪物!”

  “自商君變法以來,秦律還從沒有如此丟人現眼過!來來來,到底是老夫學藝不精,還是你過于妖孽,正好過幾天,老夫等法家諸子要和那漆雕之儒比試一場,你到時候也等著,咱們劃下到來,提手練練!”

  老圣人發了一通脾氣,轉身欲走,這讓程知遠撓了撓頭。

  “老相國啊......”

  程知遠雙手放下,負在身后,老圣人側過頭來。

  “我們就事論事,我來秦,本是有教欲請于法家,為我解惑,但今日之事,我卻看出法家的弊端。”

  “先擊而后看,先刑而后判,律所規定的一切就是準則,不論事出有因,事出于何因,可這天下許多事情,并非是涇渭分明,陰陽離錯的,法家之法,過于暴戾了些。”

  程知遠認真道:“若我今日死,便也是法家誤殺,但法家之人,會因為誤殺了一個遠來之人而感到愧疚嗎?自然是不會的,當然魏太子在秦國當街殺人,被斬于市,是因為他觸犯了律法!但當年商君變法時,公子虔未犯半點錯誤,卻因為太子之過而要被割掉鼻子,這是他應該得的嗎?”

  老圣人瞇起眼睛,指著程知遠:

  “能說會道不假,但是你要和我辯論,還不夠資格!”

  “法,高于一切!是龍是狗,等到法儒之辯上,老夫等著你的高招!”

  他說完,轉身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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