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桑山腳下的倭人們,依舊毫無所覺的生活忙碌著。
然而姜太虛、項平和荊思遠三人,卻霍然站起身來,遙望虛空。
酒肆老板納悶的看了看三人,又看向他們眺望的方向,卻什么也沒發現。
不由搖了搖頭,用倭語嘀咕了幾句,便去忙他的了。
荊思遠目光駭然的看著云層上的那道身影,面色陰沉似水。
姜太虛眼眸微瞇,但眸光同樣難掩震驚。
御劍而行!!
盡管至宗師境,周身修成無漏身,便能夠短距離內凌空起步,至圣人境,更能以圣元長距離的飛進。
但無論是宗師境還是尋常圣人境,都是靠疾速馳進,才能虛空踱步。
而像云海中侯萬千那般,雙手負于身后,御劍破“浪”而來,恍若九天神人,這種境界,至少已經不比東方青葉、煌親王差了。
可東方青葉入圣道多少年?
至少比侯萬千早二十年!
這些倒也罷,可侯萬千精進的速度太快了些,快到讓人可怕!
圣人壽三百,那是因為無人能突破圣人境的第三重天,千年以來,無人能突破。
傳說圣人境有九重天,破過九重天,便可真正與天地同壽,與日月同輝。
然而自古以來,三大圣地的記載中,真正突破第三重天者聞所未聞。
夫子如此天縱之才,一身圣道玄功堪稱造化,卻仍止步于三重天前。
由此可見,圣道艱難。
東方青葉和煌親王,以數十年之功,至今也還在二重天門檻外晃蕩者,何時能突破,還要看機緣。
卻不想,侯萬千不過二年功夫,就已經到了與他們平齊的位置。
這算什么?
還有沒有天理?
若果真給侯萬千二三百年的時間,他會不會真的破開第三重天,再獲數百年壽元?
真這般,三大圣地也只有一起跪磕了。
荊思遠深吸一口氣,淡淡道:“今日始知,青云之禍哉?”
小霸王項平最煩他這種勁兒勁兒的姿態,嗤笑了聲,姜太虛則淡漠道:“悲情道,非正道,類邪法。初則迅矣,然又有幾多悲情?林郎君曾言:情到濃處情轉薄。親義友愛如此,悲情又如何能例外?唯有煌煌正道,方可永無止境。”
項平聞言,若有所思的點點頭道:“子淵你說的有理,其實到了咱們這一步,若是連這一點都看不透,這一生圣道也就無望了。邪法從來急功近利,初期進展極快,越到后面越稀松。不過劍圣侯萬千或許并非為了急功近利,只是他選擇的就是這條道。可惜了,以他的才賦,若能等些時日,待林小子從秦國手里奪得蜀中,以蜀地立國,再倚一國之運,寄圣道于一國蒼生,浩浩蕩蕩,他也能成圣。不過,他若等到那個時候,青云寨未必還能在。”
荊思遠聞言,心中又羞憤又惱怒,羞憤的是關于圣道,他幾乎一無所知。
東方青葉從未教導過一分一毫圣道學識,所以在兩大圣地傳人面前,流露出其無知的一面,顏面掃地。
荊思遠臉上再也維持不住高人氣色了,無比陰沉。
然而無論是姜太虛還是項平,都沒有理會他的心思。
將死之人,何須多言?
正這時,項平忽然朝西邊大道方向招手,大笑道:“咦,你們倆還真敢來?”
荊思遠順勢看去,眼中瞳孔猛然收縮成針。
卻見一對豐神俊秀的年輕男女,并肩而來。
而霸道不講理的項平,還有一直沉默傲然的姜太虛見此二人到來時的神情,卻讓荊思遠心頭一沉。
似乎…有些不對。
“侯萬千。”
扶桑山巔,東方青葉看著御劍而來的侯萬千,心里滋味著實不美。
他是一個自視甚高之人,自以為圣道獨步天下,若非夫子比他年長二百年,他連夫子都不放在眼里。
可眼前這廝,卻比他的圣道進益速度快了何止百倍?
哪怕所走大道不同,可這種速度,也著實太過驚人!
然侯萬千未理會他,負手立于倚天劍上,面色淡然的面對三圣。
不管做過什么謀算,他都不可能讓自身立于三圣之間。
天地三才大陣,集三圣偉力于一域,位于其中,除非能力敵三圣合力,否則便是千年前的草原雙圣,何其強大,都只能黯然飲恨,侯萬千非魯莽之輩。
夫子卻開口道:“萬千,圣道精進緣何如此之快?莫非以有情入道竟強大至斯?”
侯萬千對坦然相問的夫子微微頷首,而后又搖頭道:“以悲情入道,領悟世間至悲至苦,方能進益。吾得到了十闕人間至悲詩詞,感悟透徹后,方有此進益。只是,詩詞之意,已到了至悲之境。再想靠此道精進,幾無可能。圣道浩瀚,吾亦不過是一只螻蟻罷。”
聽聞此言,至少東方青葉的臉色好看了許多。
侯萬千能說出最后一句話,說明他的確回歸正常了。
不,有情道這樣不入流的小道,以后只會更難。
夫子卻好奇道:“是何等至悲詩詞?”
侯萬千倒也未隱瞞,將林·東坡·寧所作的那闕《江城子》十年生死兩茫茫誦了遍。
誦罷,夫子面上難掩唏噓之意,目光既有震動,又有了然的看著侯萬千,道:“萬千所言不虛,此等悲情之作,的確稱得上至悲二字。再往后,想以其他詩作化悲,卻是難了。”
煌親王項宙呵呵笑道:“靠十首詩詞就能達到這個地步,已經是邀天之幸,豈能貪得無厭?這十首詩詞,又是青云寨那個林小子寫的吧?”
見侯萬千沒有否認,項宙呵呵道:“這小子,倒不負黑冰臺送他的妖孽二字。”
東方青葉冷哼一聲,道:“一個不到二十歲的毛頭小子,所做之事,所做詩詞,哪一樣符合他的年紀閱歷?不是妖孽,又是什么?”
侯萬千淡漠道:“汝輩殺妻證道滅絕天性不配為人者,焉知人事?”
東方青葉聞言勃然大怒,厲聲斥道:“放肆!侯萬千,你敢辱我圣地圣道?今日本想與你共商安定天下之大計,不想你如此狂妄,留你不得!”
回應他的,是侯萬千揮手一劍:
“萬劍,歸宗!”
青云寨西十里,重傷垂死的張天茂倚在道邊一塊大石后,滿是污血的手里握著一塊令牌,在地上畫了一個扭曲的符號。
他在此已經整整坐了兩個時辰了,全身上下幾乎已經凍僵硬。
唯有心口處,還殘留著一抹暖氣未絕。
這抹暖氣,自然是先前服過秘藥才能保全下來的…
忽然,一陣凌空虛度聲傳來。
張天茂已經恍惚的精神猛地一震,終于等到了,他鼓起全身力氣,卻也只能虛弱的喊了聲:“啊!”
隨即眼前一黑,暈倒過去。
臨暈倒前,他仿佛看到了幾個黑色身影,從天而降。
心中除卻喜意外,便是對青云寨那位少年,無盡的敬和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