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林寧的診資有點貴,金剛寺、星月庵兩大佛門圣地積攢多年的寶藥被他幾乎一鍋端,但他的操守還不錯。
先穩住了普泓神僧和天虹神尼的性命后,便放開手腳,在藥廬全力醫治昨日在黑冰臺伏殺過程中受傷的佛門高手。
而他展現出來高超絕倫的醫術,也讓佛門震驚之余,也漸漸升起許多希望。
說不定,青云寨這位小神醫,果真能治好一寺一庵兩大定海神針。
只是當金剛寺幸存的三位普字輩神僧被攙扶來時,林寧號脈后卻擰眉搖頭道“這三位神僧的情況比普泓神僧更棘手,普泓神僧經脈內的異種真氣雖然難纏,卻也只是宗師級的。這三位神僧體內的異種真氣,卻是圣人級的,根本非藥石所能醫治。而且,若是東方青葉出手后,三位神僧立刻到青云來,我還能請侯叔親自出手,將他們體內的圣人真氣拔出,可現在,早已經侵入骨髓,看起來雖沒普泓神僧險,實則已是病入膏肓,藥石難醫。”
“阿彌陀佛!”
滿堂僧人都誦起佛號來,聲音悲涼。
普厄神僧卻看得開,道“小神醫醫術高明,且能直言相告,果然為人正直。”
夸的林寧面皮麻木后,三個老僧彼此對視一眼后,一起點了點頭,普厄對智海道“今日,便是老衲三人歸西天極樂之日。方丈,你讓人安排一下,準備好往生功德壇。”
此言一出,智海方丈眼淚登時流了下來,帶領眾僧悉數跪下,悲泣道“太師叔祖,何至于此…”
普厄神僧三人老的面色早已木然,似乎已經不會流露出什么表情,即便面對死亡,布滿老年斑的臉也沒什么變化,只道“歷代宗師長老,最終都要走這條路。金剛寺沒有種植龍髓米的法子,只能靠這等薪火相傳的法子,強行培植龍髓米。趁老衲三人還有些余力,盡快安排吧。再者,我等圓寂,并非苦事。金剛寺千年佛門圣地的擔子,往后就落在你肩頭了,方丈,你的苦日子還在后面。若是普泓師弟能醒來,倒也罷了。若是醒不過來,你且記住一言…”
智海方丈忙請普厄訓示,普厄淡漠道“我佛慈悲,有舍身飼虎割肉喂鷹之義。方丈以后,當多行慈悲事,縱有一些折損,只要為普渡眾生而失,亦是功德圓滿,非悲苦事。”
這老和尚什么意思?
林寧皺著眉頭,面皮有些滾燙的看著他。
“阿彌陀佛!太師叔祖的教誨,弟子記下了。”
說罷,又對林寧施了一禮后,和一眾僧人護從著三大神僧回佛寨,送佛歸西…
等藥廬空了后,林寧有些發愣,坐在藥桌出神。
這時,卻看到一道人影在堂內緩緩出現。
竟是,侯萬千。
縱是此時心情凝重,林寧看到老侯爺出現,心中還是忍不住罵了聲 老帥逼!
面容自不必多言,只那氣質,憂郁中帶著滄桑,但又透著看破世間的智慧。
分明也是土匪出身,偏偏一身書卷氣…
得虧是個以悲入道的老情種,不然天下美人還不都被他搶了去…
侯萬千若是知道這小子此時的心聲,怕會一道劍氣戳死他。
侯萬千看著林寧,面上竟浮現出一抹淡淡的笑意,說道“我還以為,天下沒有你糊弄不了的人,也沒人能糊弄誆騙你。”
林寧先起身,聽聞此言后心思急轉,眨了眨眼,道“侯叔,你是說,這幾個老和尚在做戲給我看?”
侯萬千沒有說具體之事,他負手而立,淡淡道“論蠱惑人心之術,千年以來,佛門若居次席,誰敢位居首座?便是魔教,也遠遠不及佛門。普厄三人的確要死了,既然晚死也不過月余功夫,還不如早一天圓寂,這本也是金剛寺的傳統。再加上,普厄直接點破了你的心思,非但沒有說什么,反而要退一步,這便是以退為進,讓你心虛。小子,若以世間法來定,佛門常常不能以好壞來分。但若以你青云法來定,佛門一定是大奸大邪之輩。不事生產,不行勞作,以蠱惑手段誆騙百姓對其供奉。林小子,你的道,乃天地開辟以來第一奇道,以此道成圣…堅定自己的大道,莫要輕易動搖。”
說罷,侯萬千的身形又緩緩消失無蹤。
林寧撓了撓頭,笑道“侯叔放心,縱然沒你這番點撥,以小侄我的智慧,難道還能被一群禿驢哄的心軟不成?當然,心軟可能還是會心軟,但一碼歸一碼。小侄對圣道什么的興趣不大,但小侄堅持的事業,又豈是一群賣弄嘴皮子的光頭能干擾的?不過還是謝謝侯叔了!”
若非當真關心他,侯萬千以武圣之尊,哪有閑功夫理會這些事?
夫子對姜太虛也不及如此吧?
待侯萬千走后,林寧心中再無波瀾。
盡取金剛寺、星月庵的糧食、寶藥甚至宗師之力,單論行為或許有些卑鄙,但林寧絕對不只是為了他自己積攢功德(功德尼瑪,老子都快忘了我自己)…
這些行為最終受益的,是數萬數十萬數百萬百姓!
能夠確信這一點,就足夠了。
假若這個過程中,有許多不盡人意處,林寧愿意背負些許罵名。
再者,金剛寺和星月庵也不是什么真的凈地,真的凈地也積攢不出這樣大的家業來。
又醫治了幾個星月庵的尼姑后,林寧前往了榆林城。
在青云寨到榆林城的這二百余里路上,此刻有上萬人分段勞作著。
他們在挖一條寬三丈,深七尺的河道。
青云寨要引滄瀾水入榆林,徹底解決榆林城千百年來靠天吃飯的命運!
這二百里河道中,每二十里一段,千人為一團。
而每一團中,都盡量安排一個宗師當攻堅主力。
哪怕之前宗師不夠時,田五娘和皇鴻兒這兩個高品宗師,也會多肩負一個團。
遇到尋常百姓拿鋼釬都難砍斷的堅石時,田五娘一記神劍,也就斬碎了。
只是光斬碎不成,還要將邊邊角角都取出來,如此一來,即便對田五娘來說,也不是一個隨手可為的活計,并不難,可要耗費功夫。
其他人,同樣如此。
但也不是沒有好處…
干這種苦力活兒,百姓們通常都是不愿意的。
可在看到堂堂青云寨大當家的,而且還是一個女子,為了養活百姓,為了讓百姓種地不再受干旱之苦,竟然屈尊降貴,和一群泥腿子一起勞作,還不是裝模作樣的假裝…
人心都是肉長的,豈有不感動之理?
于是,二百里河道上,勞作的氣氛始終熱火朝天。
至于林寧…
他也是個可以出苦力的人,但奈何田五娘、皇鴻兒等人非說他還有許多大事要做,不許他把時間耗費在這里,所以只能偶爾來一回。
不過沒關系,這次山寨多了那么多宗師,這二百里本就已經不多的河道,很快就能修成。
總不會誤了今年的春耕。
林寧之所以今天特意前來工地,要親自下手勞作一回,是為了給某些新來者看看,青云寨艱苦奮斗的作風。
有了他這樣的好示范,想來以后的安排就順理成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