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事做?你們找什么事做?”
聚義堂上,看著兩位有些出人意料的來客,林寧和齊燕都有些納悶。
這兩人的身份…
莫菲還好說些,這女孩子其實至今還未緩過勁兒來,悲慘的一塌糊涂。
再者,吃一塹長一智,如今也不敢再摻和什么事了…
可東方伊人…
這個心高氣傲又聰明絕頂的女孩子,卻不是什么省油的燈。
在林寧看來,若不是她心中被滿滿的仇恨充斥,使得性子有些偏激,是個不小的破綻,其實東方伊人未必比侯玉春差哪去。
當初若不是這個姑娘,侯家父子倆早死成灰灰了。
也是因為這個緣由,所以她這個姓東方的,才能在龍門客棧過的這么自在。
且不知她此刻要鬧什么幺蛾子…
聽聞林寧之言,東方伊人的眉頭都豎了起來,聲音也高了不少,道:“怎么,你看不起我們?”
林寧還真沒甚法子,這東方伊人刺手歸刺手,傲慢歸傲慢,可她還或直接或間接的幫了山寨幾次,再加上她和侯玉春兩口子的親近關系,還能翻臉不成?
他捏了捏眉心,道:“哪里就扯到看得起看不起上了,你東方…穆姑娘的能耐,別人不知道,我還不知道嗎?只是好奇的問問,怎么想做事了?你也知道,我們這里都是些瑣碎事,不起眼的很。”
東方伊人這下臉色才好看了些,道:“我們只是不愛吃白食,連你們山寨里的泥腿子百姓都知道靠做苦力賺工分吃飯,我們連他們也不如?”
話至此,林寧也沒甚好說的,可是…
把這倆姑奶奶放哪呢?
“要不,你們坐鎮龍門客棧,護一方太平?”
東方伊人抽了抽嘴角,看著林寧認真問道:“你是不是覺得我和那些蠢丫頭一樣好哄?”
這話讓聚義堂內的徐佛等女孩子不大高興了,說誰呢?
東方伊人當然感覺到不善的目光,卻不屑的群嘲的看了圈兒。
只看這幾個有意無意的看林寧的眼神,她就看得出,都是一群沒男人活不成的蠢丫頭!
齊燕見林寧有些頭疼,輕聲一笑,對林寧說了句:“榆林城。”
林寧聞言,眼睛登時一亮,拍手笑道:“還真有一處,正愁沒人合適。穆姑娘,想來你也知道,山寨把榆林城周邊的地都買了下來,原來的流民營,現在全都在榆林城。大幾千人,往后還會更多,幾十萬畝田地,往里投上幾萬人都不嫌多。再加上城里的商鋪門面,酒樓茶館兒,糧米衣鋪…這么大的攤子,需要一個有足夠手腕和頭腦智慧的人坐鎮。怎么樣,穆姑娘,這副重擔,你敢去不敢去?”
東方伊人狐疑的看著林寧,摸不清他心里打的什么算盤,將信將疑道:“果真交給我去管?”
林寧笑道:“具體的俗務,自然不必勞動穆姑娘去操勞。只是若出現一些緊急危機,就要請穆姑娘出手了。”
東方伊人聞言,想了想,雖然到底還是給林寧當打手,但也好過只在一個客棧里窩著,應下此事后,就帶著莫菲離開。
等她走后,齊燕忍不住呵呵笑了起來,道:“也不知等秦國來人對上這位武圣之女時,會不會跳腳罵娘。”
林寧搖了搖頭,笑道:“不好說,東方青葉那樣的人,未必料不到咱們會有這手。”
齊燕問道:“若是秦國人不買東方青葉姑娘的賬,那該怎么辦?”
林寧沒好氣道:“不買就讓人家回來,還真讓她去撕破臉?她的性子倒不是不敢,可這樣做就有些下作了。再說,咱們又不是沒辦法對付。行了,不說這個了,咱們去送送姜太虛。”
“姜兄,臨別之際,我有些話想說。雖然臨淄比榆林城富饒的多,姜兄手下能調動的能量,就是十個青云寨都比不上。但是,兄之難處,其實不在這些,而在世家,甚至,在朝廷和學宮。”
“即便如今夫子尚在,姜兄你的新法一旦突破姜家田莊,涉及到別的世家,立刻會激起軒然大波,阻力百倍于此。”
“若強行為之,舉步維艱不說,還會事倍功半。因為想要做事,終究需要做官的人。下面官員若是陽奉陰違,別說三年五年,就是三十年五十年都未必能有成效。”
聽聞林寧真誠之言,姜太虛面色肅穆,緩緩點頭道:“我知道,所以,我會去和陛下談一談,再去吏部選人。”
瞧瞧,這就是家世的不同。
林寧這邊想選官員,只能從流民營和百姓中選,看誰能服眾,看誰有能力支撐起一個攤子,誰就能上位。
但這樣選出的官員,在基層可以,再往上,就缺少了眼界和格局。
可青云寨沒有法子,只能如此。
一邊做事,一邊歷練。
只能寄托于隨著攤子的慢慢鋪開,這些新挑選出的官員能在實踐中迅速成長起來。
而姜太虛就不同了,姜家原本就大齊十二上上高門,執掌吏部多年,夾帶里有的是人才。
齊國開科舉數百年,在吏部等候選官的精英不知凡幾。
這些郁郁不得志的人若有機會出人頭地,他們未必不會給姜太虛賣命!
念及此,林寧的話都快有些說不下去了。
只是,越是如此,就越該由姜帥逼來趟開這片渾水啊!
能者多勞嘛…
林寧干咳了聲,道:“姜兄,你是明白人,當知道,縱然如此,你那邊依舊太難太難。若是夫子能坐鎮夫子山二十年,可能會成功。但是…”頓了頓,見姜太虛面色凝重,他終于開門見山道:“小弟有三個法子,正合姜兄不愿殺戮之仁道。推廣開來,既能減輕阻力,也能助姜兄盡快推廣新法。”
姜太虛沉默了稍許后,輕聲問道:“不知林郎君,有何高招?”
林寧一字一句道:“一為攤丁入畝。二,則是士紳一體當差納糧。三,便是推恩令!”
姜太虛聽的不解其意,看著林寧道:“還請林郎君不吝賜教。”
林寧呵呵笑道:“談不上賜教…”閑話并未多談,便簡單明了道:“所謂攤丁入畝,便是將千百年來,三大皇朝征收的丁口人頭稅,攤入田畝當中。土地兼并至今,已經嚴重到幾乎無緩和之地的境地。不到一成的世家勛貴之族,卻掌握著天下八成以上的土地。然而他們交的稅,卻不足三成。億萬普通百姓,分明沒有土地,卻要承擔沉重的賦稅和徭役。這豈有公平可言?將丁口稅攤入田畝中,便可極大的減輕百姓負擔,此為一。”
“其二,士紳坐擁田畝無數,可卻不用交稅納糧,也不用服徭役。將這些負擔,統統轉移到百姓身上。又大肆收獻土地和丁口為奴,使得國家日益艱難,他們反而吃的肥頭大耳,這絕非正道!要讓士紳官員一并當差納糧,如此一來,就能有效的打擊土地兼并。”
“其三,就是推恩令。雖然三大皇朝早就有先法,庶子與嫡子同有繼承權。但事實上,這個律法從未得到過真正的實施。百姓家分家時或許用得上,可世家高門何曾拿此法當過事?姜兄,若是能夠將此法推廣開來,世家高門的每一個子弟,都有權力平等繼承家業,那么,天下將再無世家為亂之憂!!茍家、蒯家之流,又豈有機會成事?”
姜太虛走了,帶著義無反顧的氣勢離去。
在聽到林寧解釋了何為“攤丁入畝”,何為“士紳一體當差一體納糧”,何又為“推恩令”后,整個人的氣勢再度大盛!
在他看來,這三個法子加起來,比林寧在青云寨搞的這套,還要高明不止一籌!!
和先前那套殘酷的造反法門相比,這三策才是真正的政令!
當然,若是能和先前的法子結合起來,就會更好!
姜太虛走后,齊燕忍不住笑出聲來,看向林寧道:“兄長,姜太虛是真不明白還是假不明白?你出的這幾個法子,可比先前那個法子更難哪。尤其是那推恩令,簡直是掘天下所有世家的根!他怎么會答應?”
林寧呵呵一笑,道:“子長,這就是姜太虛精明之處。現在他做的那套,只能靠他自己搞,別人沒人敢幫他。可是搞這三策,他卻能籠絡到一批人手當助力。你知道他最大的助力是誰嗎?”
“誰?”
“是齊皇。”
林寧笑道:“世家之亂,刺痛的絕不止姜太虛一人的心。但凡有遠見的,其實都已經看出來問題了。其中,最憂心的當屬齊皇。可是他太老了,實際上,也難以再操作什么。排除學宮鼎力支持,皇室的力量,并沒那么強大。但若是姜太虛將這三法獻上,齊皇必然大力支持。若這三個法子果然能成功,那老皇帝死都能閉上眼了。”
齊燕笑了笑,問道:“那兄長以為,他們能成功嗎?”
林寧搖了搖頭,道:“不能。”
齊燕點頭笑道:“我也以為不能,太難了…那兄長出謀劃策,又是為了哪般?”
林寧輕笑了聲,道:“子長,你不覺得,這三法乃是對青云新法,最好的補充嗎?讓姜子淵先去趟趟路,以后,我們就容易的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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