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青云寨便是冬日里數千人馬依舊干的熱火朝天,朝氣蓬勃時,數千里外的齊國國都臨淄,卻上下都彌漫著不安和蕭瑟之意。
青州城秦、齊兩國的大戰慘烈非常,大將軍田旭用二十萬兵馬對陣秦武成候白元麾下的十八萬大軍,卻只能勉強招架。
青州城就好似一個絞肉機,每日都要消耗上萬條人命,來研磨血肉。
無數的物資和新兵被送往前線,然而蒯家掀起的世家之亂,卻如同一把尖銳的刺刀,狠狠刺入了齊國的后腚…
對于這件事,正在臨淄招了幾千流民的姜太虛極為氣憤。
蒯家之患,他早就告訴過齊國朝廷。
可是茍家和八大上中世家竟然維護蒯家,說什么蒯家已被青云寨霸凌欺辱,元氣大傷,且這次又被從那張赴青州作戰的名單上拿下,絕不會再生禍患。
稷下學宮雖為齊國守護神,但學宮規矩,是嚴禁干政。
所以茍家等家族并不怕在這方面得罪姜太虛,然后緊跟著,就是半壁江山烽火熊熊,形勢一下崩壞。
生力兵和軍資因此受影響,本來在三國中最為富庶的齊國,居然因為后勤供給不上,導致田旭大將軍麾下大軍冬衣供給不上,軍糧差缺,最后居然連兵器軍械都不足了。
秦卒戰力原本就當世第一,齊國靠財力和鋒利強大的兵器對峙,楚國靠強大的水軍對峙,如今齊國軍資不濟,連軍械都跟不上了,自然難擋秦軍悍勇。
哪怕以田旭強大的指揮能力,依舊難以阻擋潰敗之勢。
若非夫子尚在,總不至于亡國,齊國這會兒怕是人心早就散了…
國如此,姜太虛自己亦如此。
沒有真正操持過大局,臨到頭來,姜太虛才知道有多難。
姜家有地,姜家有糧,當他拿出地和糧,收攏了三千流民開始按照青云寨那一套來時,才發現許多事并不一樣。
臨淄周圍的地和滄瀾山間完全是兩回事,都是熟透了的熟田,哪里需要操勞?
且姜太虛出手遲了些,姜家原先的佃農們已經將冬粟種上了,總不能再翻一波?
水利同樣也都修的齊整,不需要再費力。
也就安排三千人伐木建屋,可怎么鼓勁,都看不出他們身上的朝氣…
姜太虛是聰慧絕頂之人,稍加思索也就明白了緣由。
青云寨那些流民,都是真正家破人亡之輩,用某人的話來說,都是無產階級。
他們無家可歸,青云寨給他們吃的,給他們喝的和穿的,領著他們干活,都是為了奔一條活路,他們自然拼命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而臨淄附近的流民…
皇城腳下的乞丐心氣兒都要高三分。
他們到臨淄來,只是為了應付一冬,來年春只要有機會還是要回家的,他們大多其實還有家,沒到家破人亡那一步。
如今有個傻缺供他們吃喝用度,讓他們餓不死,那他們只愿這樣耗完這個冬季,等來年春時,還要回鄉謀出路呢。
再者,流民們也不傻,總覺得這條路長不了…
若說流民們只是小事,姜太虛隨便使兩個手段,譬如設個獎勵什么的,也就迎刃而解了,那么他這般做法在世家內外引發的巨大爭議,讓事情隱隱有些失控了…
姜太虛若只是稷下學宮的首席弟子,那么各大世家不會多說什么,反而會敬著他,將他敬上神壇,要錢給錢,要地給地。
可他還是大齊十二上上高門之首,姜家的嫡子嫡孫!
一個如此清貴的世家子,卻做這等事,所為者何?
姜太虛去青云寨之事算不上絕密,青云寨搞的那套“邪”教做派更瞞不過有心人。
毫無疑問,青云寨的做法是吸世家的血,要世家的命,來供養流民。
一個山賊窩這樣做,臨淄世家在意的其實并不多,可姜太虛來做這套,就太嚇人了。
再加上他特殊的身份,難免讓人不會多想!
所以,重重阻力隨之而來。
若說這些官面上的壓力,姜太虛還能視若等閑,可姜家這十萬田畝原本的佃戶,一個個可憐加不敢流露在外的仇恨模樣,就讓姜太虛十分作難了…
種種不順,讓他從青云寨學到的水龍車、耬車和新式火窯等奇術,至今無用武之地。
難,難,難!
這些種種挫折,自然不能打敗姜太虛。
他也知道,自己這邊的情況,和青云寨那邊不同,需要因地制宜。
只要能給他一年時間,他一定能打下一個好開局!
只是…
姜太虛站在田壟上,看著西斜的落日,忍不住嘆息一聲。
光彩奪目的容顏上,難掩憂色。
他現在,最缺的就是時間。
夫子經上谷城一戰,明面上享有無窮尊榮。
畢竟,他親手斃殺了北蒼圣薩滿忽查爾。
一舉報了上回忽查爾東行帶來的恥辱,齊國君臣上下都大為振奮,也因此對于堅持完三國大戰極有信心。
可是姜太虛心中卻充滿擔憂,夫子本就年事已高,高壽二百八十余歲。
若按正常軌跡,夫子還有十數年甚至二十年的高壽也說不準。
但上谷城一戰,姜太虛看的分明,忽查爾最后一擊,夫子悉數承接,雖談不上重創,但也傷了元氣。
對于一個垂垂老矣的人而言,這種傷害,就好比一位九十歲的普通老人,接了一錘之擊。
回到學宮后,夫子就上了夫子山,不再露面了。
姜太虛不知道他的恩師還有多長時間,但肯定沒有十多年了。
最壞的打算,便是沒有幾年了。
那么,他還有多久…
圣道之路,已經不是簡單的武功那么簡單。
三大圣地的圣道相對簡單些,因為三大圣地的圣道,與國運相關。
稷下學宮之仁德,黑冰臺之嚴法,皇城司之王霸。
每一代圣人成圣,必然是將各自的圣道,也就是能使得國運昌隆之道思慮通透了,才能最終破凡成圣。
若是念頭不達,如何能越過最后一關?
然而,姜太虛如今也只不過剛剛穩定下高品宗師的境界,距離宗師巔峰尚且遙遠,更遑論最后一步?
夫子,能給他留下這么多時間嗎?
若是夫子不在,哪怕最終扶持他走上夫子山,可姜太虛心中十分清楚,他坐不穩那個位置的。
因為學宮長老院內的諸教諭,背后都有一個個龐大的家族。
他想靠剝奪這些世家的根本田產來成就圣道,根本毫無可能。
這是一個死局啊…
“子淵,子淵!”
正當姜太虛負手沉思時,遠遠有人跑來招呼著。
姜太虛收回神思,看到來人不由神情一凝,待來人至前,微微躬身行禮道:“鄒先生,怎來這里?”
這是長老院的一名教授學員《禮》的教諭先生,鄒先生還禮罷,見姜太虛要請他入屋吃茶,忙道:“子淵,且莫多禮,快隨我回夫子山,夫子尋你,很急!”
姜太虛聞言,心中如同掉下一塊巨石般,猛地一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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