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
“這這…”
當氣息尚未收斂盡的林寧和田五娘出現在龍門客棧,還未進門時,便驚動了客棧內的一干宗師大佬。
沒一會兒,姜太虛、吳媛、皇鴻兒、東方伊人、侯玉春等人不約而同的現身,都是當今天下最出色的年輕人,原本皆氣度非凡,可看清新晉宗師之人后,一個個幾乎沒把下巴驚掉。
怎么可能?!
他們原以為,是那位法克大師突破了。
畢竟他已經到了一流高手巔峰,距離宗師只有一步之遙。
再加上聽說真正加入了青云寨,還得到了地級功法相贈,突破也有可能。
誰知道,最該突破的人還沒動靜,最不該突破的人居然突破了。
“怎么可能?!”
連近來自認為馬仔的侯玉春都震驚的一塌糊涂,直接從客棧二樓飛了下來,圍著林寧盯著不放。
其他人也都一起動用輕功直接過來,一個個不知該如何言語的打量著林寧。
林寧此刻風輕云淡,絲毫沒有之前與田五娘獨處時那么歡欣雀躍,他淡淡道:“近來悟透了一個道理,所以雖然我自認是讀書人,很不喜歡打打殺殺,但仍舊不得不再進一步。”
這種說法實在讓人無法接受,姜太虛心里都糾結的不行,沉聲道:“不知林郎君悟透了什么道理,可否請教?”
林寧聞言與他頷首示意,而后卻看向了他身邊的吳媛,道:“吳博士當初為了攀登書院書山,故而不得不成就宗師,我與她相仿。我悟透的則是:若為天下蒼生計,何須惜此身之安危?”
眾人:“…”
林寧眨了眨眼,又道一句:“封圣非吾愿,但求海波平。”
侯玉春卻忽然說起了毫不相干之事:“林兄弟,能否將我爹安置在山寨中,尋人照顧一二?如今黑冰臺已經斷定我侯家父子二人在你這里,再躲藏下去意義不大。”
林寧聞言點了點頭,道:“可。”
侯玉春呵呵一笑,道:“那就好,我就沒有后顧之憂了,往后林兄弟做何事,都算我侯玉春一份。我還從未見過如林兄弟這樣的人,也未見過林兄弟所做之事。很有意思,我喜歡。”
林寧想了想后,道:“那你現在就去將令尊背到藥廬,晚上有事要做。”侯玉春轉身離去。
之前早有發覺異常的姜太虛和吳媛對視了眼后,沒有多言侯家父子之事,而是問林寧道:“林郎君是想…再去‘尋’些布料回來?”
林寧并未心虛遮掩,而是毫無愧色的直視二人,點頭道:“天災連連,人為之禍更是猛于虎狼,以致民不聊生,百姓流離失所。我山寨想建廣廈千萬間,大庇天下寒士俱歡顏。可是,房屋好建,衣食卻成憂。青云寨都快將后山的野獸打盡了,也不夠數千人的口糧。所以,我林寧甘愿去做賊!我本就是山賊,于世間早無清譽可言。若能以一身賊名,換得青云寨三千流民,以及還在源源不斷前來山寨尋一條活路的流民們安然度過這一秋冬,我也算是求仁得仁!”
姜太虛聞言,嘆息了聲,頓了頓道:“林郎君之前不是已經同我說好,可尋一些惡貫滿盈的世家懲惡揚善,取其財貨以資流民所需么?為何要去…”沒將一個偷字說出口。
對他這樣恍若神子的人來說,這些事幾乎想都沒想過,出口都有些為難。
林寧正色道:“原本我是打算如此,甚至已經在考慮朝哪家動手。但是,后來我還是終止了此項計劃。原因很簡單,我不能將壓力都轉到姜兄和吳博士頭上。如果此事的后果都由二位承擔,我林寧卻躲藏于后,實非君子所為。所以,我退而求其次,雖背負一身賊名,但暫時不傷害那些世家中人,如此一來,二位的壓力將會大減,回去后,頂多背一個與賊為友的罪過。”
聽林寧一口一個“賊”,著實刺痛了吳媛的耳朵,她蹙眉責怪道:“郎君所行乃大仁大義,為流民安生而為,怎能罪之為賊?”
林寧苦笑一聲,道:“我本為山賊,又何懼一賊名?只是博士本為金枝玉葉,姜兄亦身份貴重…”
“不必再說了!”
吳媛激動的氣喘微微,道:“郎君非為一己之利而行盜竊之事,而是為了那些流民百姓,是為了天下蒼生!今晚,我與郎君同去!”
此言一出,別說林寧,姜太虛都變了面色。
真讓吳媛行了此事,回去他都不好交差。
林寧感覺到身后射來兩道清冷的目光,讓他心窩發涼,忙道:“此事卻不用博士…”見吳媛變了臉色,忙又道:“我另有要事相求博士。”
吳媛聞言,舒緩下來面色,下意識的看了眼田五娘,不知為何心里有些發虛…
遲疑了下,她輕聲問道:“還是要我照應郎君山寨家人么?”
一旁皇鴻兒許是忍了太久,終于忍不住了,嗤笑出聲道:“如今人家山寨里有一位宗師巔峰的活菩薩鎮著,還用得著你?”
吳媛聞言,若無瑕白玉的俏臉上浮現一抹惱意,從來微笑待人哪怕是面對臟兮兮的流民,可看皇鴻兒的目光,卻難掩厭棄。
皇鴻兒武功比她高,自不懼她,妖嬈嫵媚的目光看著她,目光似乎只有女人才能讀的懂…
就在吳媛俏臉漸漸發燙時,聽到林寧道:“山寨大多數人都不識字,連自己的名字大都不會寫,我覺得這樣不好。不識字,不讀書,許多道理就不明白。正好近來風雨天漸多,且晚上天黑的早,我想在各山寨里辦些掃盲班…”
吳媛聽到“不識字不讀書便不明理”,心里就認為林寧這是在偏幫她對付魔教妖女,那魔教妖女不正是如此?
只是聽到后來,她卻真來了興致,忙問道:“何謂掃盲班?”
林寧笑道:“不識字,豈非正是睜眼瞎?教他們識字,就算不用做學問,也不至于做個睜眼瞎。”
聽他說的風趣,吳媛抿嘴輕笑起來,道:“好,此事我愿為之。”
溫柔靜美之態,讓夜色似都為之一亮。
一旁的皇鴻兒自然嗤之以鼻,姜太虛仿佛以為此事為雅事。
東方伊人漠不關心,剛剛安置了老子折返回來的侯玉春內心卻震動不已。
教識字,不教做學問。
別看當世讀書人好似好多,可真正算起來,一千人里都未必有一個認字的。
就好似林寧前世,每每聽人言大學生不如狗,然而認真算一下,全民本科率其實也不過剛過百分之四。
這還是施行義務教育多少年后的成果。
那么當世讀書人之少,用萬里挑一許有些過了,但千里挑一,絕不為過。
尋常的讀書人在亂世中自然不算什么,大多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儒生,難當大用。
可是侯玉春想的卻是,如今山寨這些流民們,人心漸齊,日后早晚要收編成軍。
若是這些流民都識字…
侯玉春扯了扯嘴角,那這些流民,個個可為百夫長!!
在大秦最精銳的強軍中,也不是每個百夫長都識字。
他有相知好友在秦軍中,曾告訴過他識字和不識字的軍官的區別。
除卻極少數悍不畏死的勇將外,大多數識字的軍官,都能更好的執行好任務,起碼懂得軍令的意思,活下來的概率也就大許多。
如今青云寨二三千流民,人數還在增加,多的不說,若是能從中培養出一千名識字的,再加以編練。
那么等待時局再亂些,流民遍地時,憑借這一千骨干,青云寨可輕松拉起一支十萬大軍!
這十萬大軍,絕不是魔教那等裹挾百姓為賊的烏合之眾,而會是真正的強軍!
自以為悟透了林寧心思的侯玉春,對林寧欽佩的簡直五體投地!
姜太虛看了林寧半晌,笑道:“林郎君想通了一個道理,然后就晉為宗師?天下武者若聞之…”
言至此,他搖了搖頭,目光漸深,復雜難名。
他自認為已是集大氣運于一身的命運之子,然而現在發現,和某人比,他連弱雞都不算。
聞所未聞的突破方式。
姜太虛簡直懷疑,要是再讓林寧悟通幾個道理,他是不是直接飛升成圣了?
實在恐怖!
林寧就知道此事一定含糊不過去,與其之后被人發現更令人驚悚,不如早些擺在明處。
他搖頭笑道:“這等好事,可一可二卻不可能有第三次了。”
這話倒不全是假話,《長生龍象神功》不愧是可成圣的絕品天功,只到融會貫通境就需要足足十萬功德點。
再往上晉升,每升一級,所需要的功德點都要成數十倍的往上翻,林寧覺得他就算把世上的壞人干掉大半,都未必湊得齊這么多功德點。
所以這話他說的極為坦蕩。
姜太虛聞言,仔細看了看林寧,道:“莫非,是因為郎君之師,天人之故?”
林寧笑道:“我也不知是否如此,但是我能感覺到,這種好事到此為止,過猶不及。若短時間內再來一次,可能就是禍非福。”
姜太虛聞言,心中松了口氣,點頭道:“林郎君所言極是,我讀書十載,練功數年,至此境后,尚且天下嘩然。若他們知道林郎君之事…的確禍福難知。”
一行人又閑話幾句后,林寧、田五娘、皇鴻兒、侯玉春還有有些出乎意料的東方伊人,五大宗師一并前往了三百里外的魏城。
若是可以的話,今夜林寧準備讓這支史上以來最強運輸隊來回倒騰上兩回!
然后,就該運糧食了…
今年冬天,青云寨所需要的各種物資,就要靠這支初步成型的最強運輸隊來供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