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寨后山,思過崖半山山洞中。
林寧回來后第一次來這里,侯玉春看起來比剛來時冷靜了許多,見林寧歸來,謹慎的表示了歡迎…
林寧先去探視侯萬千的狀況,只一把脈,林寧就驚疑的蹙起眉頭來,口中發出“咦”的一聲,臉色一沉。
“林兄弟,我爹如何了?”
見他這般反應,侯玉春急忙問道。
林寧沉聲道:“誰給老侯爺喂了大補之藥?這不是胡鬧嗎?老侯爺如今經脈俱損毀,丹田才勉強歸攏,這個時候服用增長內力的大補之藥,和服劇毒有何區別?看起來氣色好了不少,可內息又亂成一團麻。侯兄你也是習武之人,就不會給老侯爺把把脈?”
侯玉春聞言,登時慌了神,他怎么沒把脈?可是…
他以為那亂象未必不是好事,因為之前他爹的脈象一片死寂…
在林寧追問下,侯玉春從角落里取出一棵尺許長的小樹,樹上掛著十來顆晶瑩剔透的紫紅色果子。
林寧見之心中大驚:
朱果?!
這種《百草經》記載在奇珍篇上的九大奇藥之一,這種天地奇珍居然都能被搞到?
莫非侯家父子才是天命主角?
見林寧眉頭擰的更深,似有深深的疑慮,侯玉春心中愈發驚戰,道:“這是我前些天進深山時,無意見發現的,采摘回來后喂給我爹后,發現他氣色好了不少,沒想到…都是我的過錯!”
林寧嘆息一聲,看著侯玉春道:“這是朱果,縱是與千年人參相比都毫不遜色,乃天地奇珍。侯兄有此造化,原是好事。若老侯爺丹田未損,只這一樹朱果,就能讓他康復大半,你并未有大錯。只是現在…”他搖了搖頭。
“那現在怎么辦?我爹會不會…”
侯玉春焉不知此為何物?沒有說明,只是想看看林寧會不會起貪心說鬼話昧下此藥,沒想到他說的這樣清楚。如此,豈不更說明事情的嚴重性?
因而緊張追問道。
林寧搖頭道:“還能怎么辦?只能再為老侯爺梳理一遍丹田內息和經脈了,只是效果多半沒有第一次好。我必須要強調一點,侯兄既然信任我,送令尊來青云寨尋我醫治,就該相信我的話才是。若再這般下去,令尊原本還有那么一分恢復的希望,也要被你斷絕了。
老侯爺體內的內息彌足珍貴,多留下一絲就能多留下一分痊愈的希望,可你這…”
聽聞林寧之言,侯玉春雙目猩紅,若非擔心他若有個三長兩短沒人照顧他爹,他懊悔的都恨不能拿塊石頭砸死自己。
見此,林寧心下動了惻隱之心,道:“罷了罷了,福禍相倚,有服下這幾顆朱果吊命,雖然內息又亂了,但生機確實加強了,以后我再施針,倒不用戰戰兢兢,不敢有絲毫疏漏…侯兄不必過于自責。不過有一事我要說明。”
侯玉春聞言心里好受許多,忙道:“有事林兄弟只管吩咐。”
林寧道:“由于此事是侯兄你不遵醫囑引起的,所以要額外收取診資,你那一樹朱果分我一半,我要煉一爐好藥,正缺這等天材地寶。”
侯玉春苦笑道:“你需要,只管拿去便是。到了這個地步,我還能說甚?”
林寧搖頭道:“一碼歸一碼,你若不留一半,我也不好要你的,否則便成了貪圖你的寶物…剩下的朱果侯兄你每三日服下一枚,不出三月,必成宗師。朱果之能,絕不下于龍髓米。”
侯玉春聞言,目光深深的看了林寧一眼,他原真以為林寧是在貪圖他的東西。
卻只打算記在心底,以后再清算。
沒想到…
心中輕輕一嘆,他或許真的誤會好人了。
念及此,侯玉春拱手道:“既然林兄弟你這般說,那就一人一半吧。原本共十八枚,現在只有十四枚了。林兄弟,你自取七枚。
林兄弟,多余感恩的話我不多說了,且看以后!”
林寧擺手道:“林兄,我這個人山寨出身,做事最講公道。你信得過我才在絕境時前來尋我相助,又以劍冢傳承當診資,所以你不欠我什么了。這一次雖意外讓我額外出手一次,麻煩不小,但朱果乃天地奇珍,說起來,我取一半還占了些便宜,以后我必有回報。所以侯兄不需再說什么感恩不感恩的,我會盡心為老侯爺治療的。別的不敢說,一定能穩住老侯爺的性命。待我醫術更進一步,未必不能救醒老侯爺。對了,還有一事…”
說著,林寧將程耀華、姚玥峰以及東方伊人、莫菲還有先前玄衣番衛上門的事說了一遍,道:“看來他們追索侯兄和老侯爺的心還未死,侯兄若是出門,務必小心再三。”
聽他提起這些人,侯玉春眼中的恨簡直令人心驚,他咬牙道:“這群狗賊,早晚一日,必將他們斬盡殺絕!”
林寧道:“那位東方姑娘和莫菲姑娘來尋你,我也是矢口否認的。侯兄莫怪,事關你和老侯爺的生死安危,以及我山寨數百人的安危,我不敢信任她們。”
侯玉春點頭贊道:“林兄弟年歲不大,可行事穩重。沒錯,這個時候,誰都信不過。我若如你這般,也就沒這么些事了…只是,林兄弟你又準備如何應對后續來人?黑冰臺既然已經對你起了疑心,便不會就此作罷。”
林寧微笑道:“我山寨也非隨意可欺之輩,如今稷下學宮的首席弟子姜太虛還有學宮五經博士都在我山寨做客,再加上魔教圣女也有事求我,不會不管不顧,所以只要黑冰臺不大舉來攻,便不用擔心。”
侯玉春聞言,并沒有因為這些名人而動容,他看著林寧沉聲道:“林兄弟,相信我,靠人,不如靠己。外人,永遠都信不過。我侯家的前車之鑒,你不可不防。永遠不要信任出身三大圣地之人,一個字,都絕不可信。”
林寧動容,緩緩點頭道:“我明白了。”
“欸,姜兄何須多出此言?我還信不過姜兄?再說,我青云寨救助他們,原不是為了美名。青云寨說到底只是一個山賊巢穴,縱然有點薄名,傳出百里外,怕也沒人會信,徒增笑爾罷。不必多言,不必多言。”
龍門客棧內,林寧對面帶些許歉意的姜太虛擺手笑道。
一副無需解釋,你我一家親的姿態。
姜太虛也終于發現了被青云寨救治的百姓,對他和吳媛產生了極大的好感,甚至有人認為青云寨是在稷下學宮的命令下才救助流民的。
而且如此聽起來,似乎更合乎常理。
否則一個山賊窩干這些事,簡直詭異。
所以就算姜太虛出言解釋了幾句,都被一些人擋了回去,有意無意間都聽不進心里去。
這些流民原也是良民,相比于接受一窩山賊的救助,他們更愿意相信是三大圣地之一稷下學宮的手尾。
倒不是他們沒有良心,這只是人性。
聽林寧說的這般灑脫坦蕩,姜太虛反而愈發歉疚。
他當真沒想過借雞生蛋,在此傳播稷下學宮的仁義之名。
稷下學宮的仁義之名,本也沒必要在秦國流民中傳播。
可是弄巧成拙成了這個樣子,林寧怪罪的話倒也罷了,偏他這樣表態,反而讓他愈發抹不開顏面。
等從林寧那出去后,姜太虛沒走幾步,就看到了山寨的二當家方林。
對于這個相貌奇偉的老人,姜太虛并沒有以貌取人。
因為他知道,青云寨救助了數百流民中,老人出了大力。
方林笑言道:“我聽大當家的說,這幾日姜公子和吳博士都為一些瑣事煩憂?”
姜太虛點頭道:“無意中做了竊取他人功勞之事,實在汗顏。”
方林道:“原本若只是老朽等人,也不在意許多了,這些名聲說起來,對一個山寨來說,到底是好是壞都不好說。只是,我家大當家夫妻二人還不到雙十年華,又結識了如姜公子這樣的人間頂級人物,未來前程必不會蜷縮于小小一個山寨中。所以,老朽還是想讓他們能積些薄功,以后去了外面,不必總背負個賊名。”
姜太虛正色道:“以貴寨林兄弟及大當家之才,本該不困囿于此。老人家,所言極是。只是,如今我百般解釋,那些人只是不聽,又動不得強,實在是…”
方林呵呵笑道:“這種事,姜公子這等昊天神子一樣的人物自然沒法子,可老朽一把賊骨頭,我有啊。”
說著,從袖兜里掏出一疊紙箋來,道:“老朽草莽之人,為了幫大當家和小寧累些虛名,不得已出了這個餿主意,還請姜公子先過目。姜公子與吳博士看罷,若妥當了,我再呈給大當家和小寧看。若您二位貴人覺得不合適,此事就作罷。”
姜太虛聞言眼眸微微一瞇,他接過紙箋匆匆看了遍后,目光微微古怪起來。
他并非傻白甜,方林出現的這樣巧,他心中未嘗沒有懷疑。
只是看到這粗的不能再粗的言語故事,姜太虛瞬間將林寧從懷疑名單上劃掉。
如此人物,怎可能寫這樣的東西?
姜太虛幾乎難掩輕視之意,手一抖便將手里東西還給了方林,看了看他難看的模樣,倒和這樣粗淺的故事相配,道:“二當家自可做此事,也不必稟報林郎君他們。如此行事,花些時日,倒能將此事辦好。”
說罷,搖著頭轉身離去。
他要回去漱口洗眼,好像那些紙箋上的文字帶著奇臭,熏著他了。
見他離去,方林卻呵呵笑了起來。
果然,小寧說的沒錯,君子可欺之以方。
不過他們這也不算欺負哪個,只是讓那些流民們認清事情的真相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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