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門客棧。
明顯已經喝高了的蒙武舉起酒盞,對林寧醉意熏然道:“林兄,實不相瞞,蒙家雖仍在大秦十二大上上高門之列,但內囊早已上來,不過是仰仗先祖余蔭,維持著空架子不倒。但是,也已到了舉步維艱的地步。”
老總管蒙山聞言面色微變,不過猶豫了下,還是沒有阻止。
蒙家的情況,原也瞞不了人。
“林兄弟,我素有大志,唯盼手提十萬大秦虎賁,北擊胡虜,東退偽齊,南滅楚蠻,恢復先祖榮光!只可惜,蒙家家道中落,在朝中和軍中的勢力,大都凋零。蒙家成了十二上上門閥中,最名不符實的一個。縱然有先祖余蔭,求上門去,也只讓故人嘲笑寒酸…”
言至此,蒙武雙眼通紅,低吼出聲:“若非被逼無奈,誰又甘愿沉淪商賈賤業,行商販貨于胡虜?!”
“二爺…”
蒙山面色也不好看,老眼有些哀色和憐愛,勸了聲道:“二爺莫要自苦,得了林小郎君相助,蒙家這次必然能度過難關。”
“對!”
已是面紅耳赤的蒙武“啪”的一下將酒盞拍在桌面上,大聲道:“此乃天不絕我云中蒙氏!待,待我賺得銀資回咸陽,好生走動一二,得個云秦城的守將官,從此以后,必和林兄一道大展宏圖!”
話鋒一轉,又低沉道:“林兄莫笑話我市儈,我也曾是視金銀財物若糞土之高士。可后來慢慢接掌蒙家后才發現,什么狗屁高雅之士,什么狗屁君子不言利,都是狗屁!狗屁!每年的年節禮,各府間的迎來送往,短了哪一樣不被人說嘴?那些名士們一個個口吐蓮花,穿的干干凈凈,可上門打秋風,少給幾兩,就會在外面說些酸話。還有那些故舊世交,節禮少了些,就會被人看輕,再去求人辦事,就愈發被人低看了去,他們…他們狗眼看人低!
林兄,林兄,云中蒙家這次能否度過難關,就全靠林兄你了。林兄,我,我謝謝你…”
話沒說完,在心里壓抑了不知多久的蒙武就醉倒在桌上,呼呼大睡去。
老總管蒙山滿臉歉意的同林寧道惱,林寧自不會在意,道:“我也并非全是在做好事,合則兩利。”
老總管立刻擔保道:“林公子盡管放心,云中蒙家千載望族,少族長親自操持商賈事已是極限,絕做不出為了銀財坑騙同伴的勾當。林公子的這一份,只會多,絕不會少。”
林寧微笑道:“我信得過你們,倒也不必多,按章程來就好。老管家,你是經驗老道的老人,明日進了草原,多照顧下我們山寨的年輕人。”
蒙山百般應承后,林寧讓他攙扶著蒙武回房休息去了。
“小寧,有時候覺得你比好多老江湖還老江湖。”
看著林寧與蒙家人談罷事,鄧雪娘走上前來,在桌旁坐下,盯著林寧的目光復雜,有些欣賞,但也有些惱火。
林寧看了她一眼,呵呵一笑,雖也是長輩,但對鄧雪娘,和對春姨,是兩回事。
因為在“他”郁郁沉淪時,兩人的態度完全不同。
當然,由于原身各種作死,他也不會有什么惡感,只談不上敬愛就是了。
“也是遵照書中所寫照做罷了,雪姨,若沒事我就先回房歇息了。”
林寧起身準備告辭。
鄧雪娘見之惱火咬牙道:“坐下,我有事說!”
林寧到底心里還是有些虛,也不拿喬,便再度坐回。
不過卻也沒等鄧雪娘先開口,他苦笑道:“雪姨,妮妮的事,我實不知從何談起。當日是雪姨你親自登門尋的我去給妮妮看傷,其實對郎中來說,原沒有男女之別,此事我也同妮妮說清楚了。可是不知為何…”
看著林寧臉上的疑惑,鄧雪娘真想啐他一臉。
可再想想,還真怪不得人家…
總不能讓林寧不學好不優秀吧?
如今的林寧在山寨年輕人中,就像是一群土撥鼠中混進的白天鵝一般。
一身的才華連大當家的都扛不住,再加上生的好氣度也好,鄧雪娘甚至懷疑,她女兒周妮妮總拿林寧給她看過傷當借口,哭哭啼啼委委屈屈的不得不下嫁,其實心里不定怎么感謝當初那一箭射的好呢…
不然,面對如此出色的林寧,周妮妮都未必有勇氣像現在這樣一直纏著。
念及此,鄧雪娘心里晦氣的要命,也學著春姨撒潑道:“我不管,小寧你也是我看著長大的,算不得外人,妮妮說起來還比你大一歲,是你的姐姐,你就忍心讓她一輩子走錯路?”
林寧起身拱手道:“雪姨,從始到終,我都沒有哄騙過妮妮,或是主動怎樣過…”
聽林寧這般說,鄧雪娘臉色是真難看起來。
若是林寧接下來告訴她,讓她管教好自己的女兒,別去騷擾他,那鄧雪娘立刻就回山寨,帶上周妮妮有多遠走多遠。
不然女兒跟著這樣的人,一生都不會有幸福,絕不可能。
不想卻聽林寧面色肅正道:“按理說,事情會怎樣進展,和我關系不大。可是到了這個地步,我卻不能說這樣的話,或是答應雪姨你去疏遠妮妮。林寧雖然頑劣,卻不能讓外面的流言蜚語和說三道四都落在妮妮頭上,她也是和我一起長大的姊妹伙伴,也是對我好的人。對不起雪姨,我不能答應你那樣做。”
說罷,林寧轉身離去,上了二樓。
卻沒看到,背后鄧雪娘反而輕輕松了口氣:也算是不幸中的萬幸,有那么點擔當…
“小寧…”
林寧還未走上二樓,剛到拐角處,就見胡小山滿臉哀愁郁氣的喚他。
林寧頓住了腳,看著往日里生龍活虎的小伙兒此刻居然蕭條抑郁起來,不由好笑道:“怎么了兄弟,蔫兒蔫兒嘰嘰的,讓人煮了?”
胡小山嘆息一聲,搖了搖頭。
林寧靠著欄桿坐下,單腿曲起,也不急,靜靜的坐著休息,一副歲月靜好的模樣。
胡小山見他連坐著都這般瀟灑不羈,真是氣不打一處來。
看他小腦袋小眼睛哪哪都在冒火,林寧好笑道:“沒去找小道姑聊聊?”
提及此事,胡小山眼圈都紅了,好氣的模樣,咬牙道:“聊了三句,三句都在問你!”
聽他聲音都顫抖嗚咽了,林寧差點沒笑死,道:“你這么悲憤做什么?你想想,假如你是個娘們兒,身患重病,忽然聽說一人能救你,你打聽不打聽那人?”
胡小山心聞言里好受了些,斜眼看林寧,問道:“小寧,你說你人那么次,怎么那些姑娘反而都中意你?”
握了棵大草的…
林寧冷笑一聲,道:“小山子,你和我比?”
胡小山打量了林寧一眼,沮喪的搖頭道:“我也知道比不起,可你已經和大當家的成親了,還有妮妮,你就不能守點婦道…不是,守點夫道?別再…”想了想,林寧也沒主動沾花惹草,盯著林寧瞧了陣,嫌棄道:“你坐著就坐著,坐那么好看做什么?我們最煩你這種騷氣。”
林寧不怒反笑,得意的哈哈大笑出聲,從諫如流的將曲起和蜷起的腿伸展,搖頭道:“你以為我這樣做就行了嗎?沒用的,象我這么出眾的男人,無論躲到哪里,都會像夏夜屋外涼風中的螢火蟲一樣,亮的星明,亮的耀目…”
胡小山:“…”
這是人說的話嗎?
卻又聽林寧道:“不過小山你放心,我已經有了五娘,唔,也許還要算上妮妮…所以就不會再去招惹旁人了。”
“真的?”
胡小山聞言大喜,一下坐正了身體,一雙小眼睛死死盯著林寧問道。
林寧點了點頭,話鋒一轉:“不過…”
“不過什么?”
胡小山心頭不妙,追問道。
林寧同情的看著他,道:“小山啊,感情這種事,真的勉強不得的。我雖不會主動去招惹別個,可這和小道姑喜不喜歡你無關啊。我都同你說過了,喜歡沒有那么簡單的。再說大丈夫若功成名就,何患無妻?你應該將精力放在好生做事上。罷了,看你可憐,我告訴你一個招女人的秘訣。”
“什么秘訣?”
胡小山心跳都加速了,覺得他就要觸摸到人生的真諦。
林寧站起身,彎起嘴角笑道:“男人,能讓自己魅力大增的,其實不是相貌上,而是才能。什么是才能?就是做事的認真和努力。大當家的都說過,我認真做事的樣子很好看。妮妮…妮妮就不說了,我怎樣都很好看,但她也說過,我認真看書和給人看病時的樣子最好看。小山,這下,你明白了嗎?”
淚流滿面的胡小山緩緩轉過身去,一步步下樓離去。
再不走,他真想砍死這龜孫…
滄瀾山西,天劍山脈東十五里。
一群玄色黑冰臺高手面色難看的看著眼前之情景:
一匹黑色大馬背上,捆著一具早已死去多時的黑冰臺校尉的尸體。
尸體的脖頸處有一道傷口,似嬰孩笑口一般,此時已經流不出血來…
他們都被騙了,他們是跟蹤一路的血跡而來,卻不想…
被人耍了。
今天,這已經是第二次了。
為首者是一眸光冰寒暴怒的年輕人,周身散發著令人心驚的陰森恐怖氣息。
他靜靜的看著被勒停的馬和那具尸體,忽地拔劍一揮,旁人甚至都未看清動作,馬和尸體便化成了一地碎塊。
而后,他一揮斗篷,大步往回走去。
他是黑冰臺四杰之二,聞人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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