榆林城,太守府。
太守趙華和血刀門主嚴克面色隱隱不自然的看著堂上的三個年輕人。
論政治地位,官居二千石大員的趙華遠高于這三名白衣。
論江湖地位,血刀門主嚴克更是高居大齊虎榜第八,遠非這三個在江湖上名不見經傳的年輕人可比。
但縱然如此,二人依舊十分忌憚這三人。
不是畏懼,是忌憚。
只因為這三人,乃稷下學宮的弟子。
稷下學宮弟子雖讀圣賢書,卻不會參加科舉做官,雖習武,卻不能參軍,更不能廝混江湖。
他們只是稷下學宮的弟子,這個名份,便足以白衣傲王侯。
三人中年長一些的白衣士子儒雅微笑道:“趙大人,這是我學宮丙寅科肄業的兩位師弟,丙寅科大比五魁首之羅榮,丙寅科大比五魁首之于明。學宮弟子少有閉門造車者,每個弟子結業前都會行萬里路游學,丈量天下。在下是他們此次游學的領路人,乙卯科田星。”
兩位看起來不過二十歲上下的年輕人懷持劍行禮,不過面色淡漠,其中年淺些的,更是不掩輕蔑的掃過嚴克身上所配血刀,輕蔑的哼了聲,令嚴克心中大為著惱。
稷下學宮的武功皆出自五經,詩、書、禮、易、春秋。
不過稷下學宮的武學傳授只教武道真意,具體技藝由弟子自行演化。
或掌、或指、或拳、或劍、或刀,皆可。
只是由于千年以來稷下學宮的最高絕學天問九章都是夫子以君子劍所施展,所以學宮弟子多以劍為兵器。
劍為百兵之首,又為兵中君子,所以對于別的兵器并不看重。
只有極少數的另類才會選擇“另類”的兵器。
但嚴克這把血刀在整個齊國都是大名鼎鼎,宗師不出,少有人能爭鋒。
縱然稷下學宮的弟子從不參與龍虎榜排名,但他們又能有多強?
敢如此小覷一個虎榜第八的大高手!
好在年長些的白衣士子還是穩重許多,為趙華和嚴克介紹道:“我們之所以跋涉千里來榆林城,是因為羅榮的三叔在榆林城做守城將軍…”
此言一出,趙華和嚴克面色齊齊一變,心中暗道一聲不好,再看向羅榮,果然和羅成有幾分相像。
原來如此!
竟是混元槍羅成的族親尋來,怪道來者不善。
只是并沒聽說過,混元槍羅成有什么了不得的根腳啊。
若只一個少年,縱是出身稷下學宮,也不必太過在意。
稷下學宮的弟子多了去了,并非人人都能闖出大名堂。
然而緊接著,羅榮的話就讓趙華和嚴克的心沉了下去:“我四叔雖在十年前破門而出,離了我瑯琊羅家。但他的名字從未從我瑯琊羅氏的族譜上除名,他依舊是我瑯琊羅家的混元槍羅成。四叔一桿混元槍,宗師之下罕有敵手。卻不想,如今竟被人里外勾結所害!”
聽聞羅榮和羅成竟是出身瑯琊羅氏,趙華和嚴克已然是霍然色變。
瑯琊羅氏是大齊十二大上上高門之一,除卻大齊國都臨淄的八大上上高門外,在外郡只有四大上上高門,再拋開孔孟二家,便只有兩家。
瑯琊羅氏的地位,可見一斑。
而想成為上上高門,除卻要有大功于國外,還要有相應的家族底蘊。
不過除卻孔孟二族是以祖宗余蔭澤陂及世代皆出經世大儒外,其余十族,都是有宗師鎮族。
千百年來,瑯琊羅氏從未斷絕過宗師傳承…
以這般出身,也難怪羅榮不將一把血刀放在眼里。
別說血刀門,就是他背后的燕郡趙家,也遠不如瑯琊羅氏之勢。
所以,面對羅榮的倨傲和無禮,趙華和嚴克已經顧不上生怒了,二人要趕緊洗脫“內外勾結”之名。
而羅榮也在田星的安撫下,聽起了趙華和嚴克的解釋。
一柱香功夫后,嚴克正色道:“事情經過就是這般,羅公子若是不信,當日隨我回歸之兵卒,你皆可詢問。甚至,十日后也可隨我等一起兵發青云寨,待我拿下那伙匪盜,讓她親自給羅公子解釋。”
羅榮厲聲道:“縱然如此,你與我四叔一道去設伏殺賊,事后為何要妄圖與山賊合作?我焉知你們是否事前就已經相互勾結?”
田星點頭附和道:“羅師弟說的不無道理,那青云寨背后有草原背景,能助你燕郡趙家和血刀門私通草原。而羅榮他四叔還有沙海寨,卻沒有這個便利。除去他們,不是更有利于你們趙家和血刀門行事?畢竟,那時你們還并不知道,羅將軍出身于瑯琊羅氏。”
趙華聞言立刻正色解釋道:“燕郡趙家從未想過要私通草原,趙家只是為了助本官清除滄瀾山群盜。”
田星擺手道:“趙大人不必激動,我們只是學宮弟子,非朝堂官員。只要你們私通的不是黑冰臺或皇城司,我們稷下學宮懶得理會他事。若蠅營狗茍之事皆管,我們學宮弟子怕也忙不過來。”
趙華聞言,臉色一陣青紅不定,不過心里卻海松了口氣。
私通草原的事好多家族都在做,因為利大。
但從沒人會放在明面上去說,也極少給人抓到馬腳。
畢竟,私通草原是誅族的罪過…
真鬧開來,燕郡趙家多半沒事,但他這個新上任的榆林城太守,卻肯定要承罪。
趙華不言,嚴克自然更不會糾纏此事,他岔開話題道:“實不知羅將軍竟出身瑯琊羅氏,不過就算羅將軍沒有此身份,我們也早就打定主意,會為他報殺身之仇…羅公子莫不信,我們之所以談判失敗,就是因為我們咬死要沙海寨的地盤。而只要我們占下了沙海寨,那么青云寨早晚必為我等所破,到時候就會報了羅將軍的大仇了。”
趙華立刻補充道:“羅公子千萬莫要懷疑我等,如今我趙家家主身邊的二總管被青云寨所害,嫡二公子為了救二總管,更是下落不明。本官和趙家還有血刀門與青云寨乃生死不共戴天的死敵,怎可能內外勾結謀害羅將軍?”
一直未出聲的另一白衣士子于明輕聲笑道:“若非知道此事,我們現在就不只是說說了…”
于明話音剛落,趙華、嚴克還未反應,卻聽堂外傳來一道焦急而又慶幸的聲音:
“大人,大人!二公子派我回來送信,二公子派我回來送信!”
趙華:“…”
一滯后,正準備說“去去就來”,卻見三位白衣士子都目光玩味的看著他。
趙華雖貴為二千石,可此刻心里卻承受著極大的壓力。
除卻稷下學宮弟子身份外,只一個瑯琊羅氏,便是趙家家主在此,都要禮待三分。
更何況趙家在此事上明顯落人話柄…
念及此,趙華一咬牙,下令道:“進來說話。”
門口護衛放了來人進門,那人興許太過激動,進門后也沒看清堂上有三個生人,或者看到了也沒在意,便大聲道:“大人,二公子說他和青云寨談妥了,青云寨被二公子說服,愿意開放一線天,并且還同意和草原…”
“住口!”
眼見三位白衣士子的目光愈發似笑非笑,趙華一張老臉差點都臊紅起來。
他方才還信誓旦旦說趙家絕沒有私通草原,可連一刻鐘都沒過,就被當面打了臉。
強忍著羞惱,趙華先從那趙家私兵手中一把接過信箋,草草瀏覽了一遍后,以他素來注重官儀的性子,眼珠子都差點瞪了出來,失聲道:“什么,北蒼汗王和閼氏在青云寨?!這怎么可能?”
那趙家私兵賭咒道:“大人,小的親眼看到汗王金帳和他們的怯薛軍在青云寨,絕做不得假!”
此言一出,正堂之上眾人無不色變。
連田星、羅榮和于明三人面面相覷后,面色都肅煞起來。
稷下學宮不理政事、不碰兵權,除卻監察天下世家和綠林外,最大的任務,便是平衡秦之黑冰臺與楚之皇城司。
然而三大圣地還有一個共同之敵,那便是北蒼王庭的薩滿殿。
如果說北蒼草原和中原是世代的血仇,那么薩滿殿和三大圣地更是血仇中的血仇。
只是近二十年來,因如今的草原圖門汗性情柔弱,手段懷柔,始終約束著草原各部不要同中原王朝沖突。
中原王朝縱然好戰也不會往草原蠻荒之地擴張,所以雙方平靜了多年。
但再怎么平靜,世代的血仇仍在。
那么眼下之事若為真,說不得,便是一次千載難逢的機會…
三位稷下學宮的優秀弟子,不約而同的想到了一句話:
揚名立萬,便在今朝!
青云寨,蒼松院。
“事情就是這樣,忽查爾用移魂術對我,卻不知為何,反被我窺探到了他的腦海中,得到了北蒼薩滿教的天級神功。五娘你也知道我,讀書多,可能有浩然正氣護身。又比較聰明,只看了一遍,就全部記下了。咱們是不是發大財了?”
林寧同鳳眸圓睜緊緊盯著他的田五娘得意說道。
饒是以田五娘淡漠堅硬如冰山雪湖的心性,此刻都不禁意動神搖,震撼的看著林寧…
這世間,竟還有這等奇事?!
那可是世間至強的武圣啊!
小寧怕不是,真是昊天上帝之子吧?
不過沒等她震撼完,就見林寧滿臉肅穆的同她道:“五娘,我必須要同你說明一事。”
見他這般鄭重,田五娘艱難收斂起心神,目光依舊難掩震撼的看著林寧,問道:“何事?”
林寧正色道:“天級神功與地級和玄級等功法不同,是不落紙墨的。”
田五娘聞言輕輕頷首,道:“此事我聽說過。”
林寧面色一緩,道:“你知道就好,所以,我傳授你功法,需要親自指點與你。”
“什么意思?”
田五娘不解問道。
林寧干咳了聲,道:“就是要在你周身十二正經一百零八處生死大穴及奇經八脈上演化功法周天…”
田五娘聞言,清冷的俏臉上登時浮起一抹紅暈,極難得“兇狠”的瞪了林寧一眼!
十二正經再加上奇經八脈,幾乎囊括了身子的每一寸,甚至包括最私密處,比周妮妮療傷的位置更不堪。
二人到底還未成親,怎能如此?
見她罕見的嬌羞薄怒,林寧大義凜然道:“五娘,你可千萬別多心!像我這樣正直的少年,世間少有。絕做不出對你暗中不軌的事,我從來都是光明磊落!”
五娘氣道:“那也不行!”
林寧苦口婆心道:“你知道不知道咱們現在的形勢有多險?燕郡趙家那邊絕不會善罷甘休,多半會請動宗師出山,我那些話能誆住趙二傻子,卻絕誆不住趙家那些老狐貍,世家高門哪有省油的燈,拖得了一時,拖不了一世啊。再加上現在的動靜,早晚會傳到天劍山那邊,人家在滄瀾山唯我獨尊慣了,現在出現了咱們這個刺頭,天劍山一定會來找麻煩。五娘,這可不是意氣用事的時候!你早一天突破宗師,說不得就能救咱們山寨所有人的性命!你知道我最大的理想就是每天和九娘一起游山玩水,讀書寫字,和你好好過日子。我可不想早早被敵人給害了,你哪怕不為我思量,也該為小九兒想想吧?”
田五娘聞言,鳳眸幽幽的看著林寧,直看得他心里有些發毛。
然后又安靜了好一陣后,田五娘說出了句讓林寧目瞪口呆的話:
“明日先成親。”
PS:寫紅樓都是二三百萬字才成親,咱們突破一下,要早點做個有家室的男人,就和我一樣,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