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谷!”
“布谷!”
在一聲聲清脆的鳥鳴聲中,林寧緩緩睜開了眼,有竹葉之清香自窗外飄來。
雖然昨晚上半夜里他又回到了公司,開了半夜的會,但下半夜卻睡的很好。
出了房間去洗漱,剛出門,就見一道小身影蹬蹬蹬的從院門外跑進來,身后跟著滿臉沒奈何的高大丫鬟。
“姐夫!!”
林寧也不知道,小小人兒為何會這般驚喜,好像在他家里看到他是極大的意外…
他沒好氣道:“怎起來這樣早?小孩子睡眠不足,長不高的。”
按時刻來算,這會兒也就清晨六點多。
小九娘奇道:“睡不足?我睡的很好啊!姐姐都起來練了好一陣劍了,還讓我扎馬步,我就偷偷跑出來了,嘻嘻!”
林寧笑著問道:“那你怎么不去練武?還沒到吃飯的點呢。”
小九娘睜著亮晶晶的大眼睛看著林寧,正經道:“我跟姐夫學啊!姐夫就從來都不用練武…”
“噗嗤!”
從廚房出來的春姨看著林寧啞口無言的模樣,忍不住笑出聲來,道:“沒帶好頭吧?”
九娘身后的翠兒好大的臉上也帶著點笑意…
小九娘臉上卻又露出討好的大笑臉,靠近林寧巴巴問道:“姐夫,今天去哪玩?還去給周奶奶她們擔水么?”
林寧同春姨問過早安后,邊往溪邊走去邊微笑道:“今天不去了,隨便逛逛…”
九娘寸步不離跟著,眼睛轉了轉,試探問道:“隨便逛逛,那,姐夫啊,我能不能帶上小灰灰?”
林寧聞言,腦海中登時浮現出“小灰灰”的形象。
小灰灰原本不叫小灰灰,就是叫小灰,是田五娘養的一條看山犬,身高…和現在的小九娘差不多。
兇猛的一塌糊涂,是能單挑野豬的兇獸,但被田五娘調.教的極為聽話。
只是…
當初林小寧同學一次偶遇了在山寨里散步的小灰,狹路相逢,小灰就近前去嗅了嗅他,只這樣,林小寧的大半條命已經嚇掉了。
等小灰好大一顆腦袋頂了頂他,又朝他張了張嘴后,林小寧白眼一翻,就昏了過去。
成為整個山寨長達半月的大笑柄…
最后,此事以他用十分惡毒之言將田五娘狠狠痛罵一通而終。
不過由于田五娘沒有按照林小寧所言,將小灰處死,林小寧對田五娘的態度之惡劣,也與日俱增。
這些事發生時,九娘還小,不記事。
她特別喜歡聽話懂事的小灰,翠兒還仿照馬鞍給她做了副狗鞍,所以小九娘平日里會騎著小灰灰出行。
山寨人家都喜歡她和小灰,去誰家都有大骨棒吃,唯有林寧這里絕不可以。
這兩天的日子過的太高興了,小九娘有些得意忘形,忘了她姐姐的叮囑,所以提出了請求。
林寧前世就挺喜歡狗的,但他不喜歡放開了的狗,便道:“你若是能一直牽著它,還要備好鏟子,隨時將它拉的粑粑鏟了埋好,你就可以帶上它。”
小九娘聞言,激動的簡直語無倫次了,一迭聲道:“好好好,我可以我可以,我這就去叫小灰灰,我不牽它,我騎著!”
說罷,扭頭就跑了。
藥廬。
安郎中笑呵呵的看著林寧道:“寧哥兒,老朽昨夜想了想,只憑看醫書來學,怕還是難了些。老朽如今尚有些許余力,不如先教教你識得百草?寧哥兒是讀過書的人,知道君臣佐輔,就知道藥方配伍的大道。所缺者,就是將一些基礎學好…”
安老頭兒喋喋不休的說著好話,捧著林寧,目的是為了讓他能腳踏實地的學醫。
藥廬內,魁梧高壯的翠兒面無表情的站在門口。
小九娘則騎在好大一條如雄獅般的大狗背上,坐在小狗鞍上笑瞇瞇的看著安郎中同林寧說話。
他們在墨竹院剛吃完早餐,就有個小丫頭子跑來,說藥廬的安郎中找林寧。
林寧來見安郎中,又擺不脫小九娘,最后連翠兒并大狗小灰灰也一并跟來了…
清晨的陽光從藥廬門窗間灑進屋中,林寧帶有微笑的清秀側臉很好看。
相比于那些天天穿山林過大江,餐風露宿飽經霜雪大多時候十天半月不洗臉的其他山寨男人,就是對林寧還有不少擔憂和成見的翠兒都不得不承認,只以相貌而言,白白凈凈的林寧確實不俗。
就好似屋外涼風吹過的青竹,清新,自然,帥氣…(捂臉!)
“安爺爺,昨晚我看了好久的藥經,里面的藥草篇看了大半,已經認識了很多草藥了。”
林寧見安郎中熱情的要教他識別各種草藥,不得不微笑道。
若按正常人的學習速度,將百草經中的草藥認識完背完,也至少要一年的時間。
林寧可不想耗費一年光陰在藥廬…
他這番話,卻如同一盆涼水倒在了安郎中的頭上,渾濁的老眼中忍不住浮現出失望之色,心里也后悔昨晚太沖動了,竟將百草經托付給了林寧,實在所托非人。
感覺到藥廬內氣氛不對,小九娘轉了轉眼珠,看了看安郎中,又看了看林寧,心里打定主意,還是要偏向林寧,春姨同她說過,遇事要幫親你不幫理!
而翠兒的面上則露出幾分譏諷,到底暴露了本性,太能扯了…
見安郎中這幅神態,林寧有些不忍心,溫聲道:“安爺爺若不信,不如考校一番?寧自覺于草藥一道,很有些天賦。”
安郎中聞言,愈發心涼,不過還是隨手指了指先前準備好的一份草藥,原是用來教林寧啟蒙用的,問道:“那你說說,這是何藥,有甚功效?”
林寧聞言,先低頭看了眼巴巴看著他有些擔憂的小九娘,心里一暖。
前世他雖未有女兒,但若能有這樣一個貼心的小棉襖,想來也會是件很幸福的事。
回過頭,同面色不好的安郎中道:“此為茯苓,味甘、性平,有利水消腫、健脾止瀉、養心安神之效。”
聽著林寧不疾不徐溫潤平和的聲音,安郎中和翠兒都大吃一驚。
居然答對了!
安郎中灰敗的心情立時消減大半,他盯著林寧看了眼后,又從藥盒內取出另一份草藥,問道:“那這是何藥,有何效?”
林寧看了看,做冥想狀想了想后,道:“此應為青黛,性寒、味咸、歸肝、肺、胃經。有清熱解毒、涼血止血及定驚之效。”
安郎中老眼放起光來,手腳麻利的又取來一種草藥,再問道:“此為何藥,有何藥效?”
林寧看了看也不裝模作樣了,怎樣都掩蓋不了這是一個“奇跡”,便微笑道:“此為敗醬草,辛、苦、性涼,歸胃、大腸、肝經。有清熱解毒、去瘀排膿之效。”
“老天爺…祖師爺保佑啊!”
安郎中激動的老臉漲紅,圍著林寧來來回回的轉了幾圈后,眼神如同在看一塊璞玉,搓著手,問道:“還…還記下什么了?”
林寧想了想,道:“記下了一些穴位和幾張方子…不過都是不求甚解,很淺的記憶,還不通藥理。”
安郎中驚喜都變成驚駭了:“只一夜功夫,你連周身穴位都記住了?”
林寧只微笑點頭,沒說他還初步了解施針之法,不過目前來說,林寧也沒把握真的下手針灸,只是初窺門徑…
安郎中卻不管這些,若是林寧還能一夜施針,那他此刻非得跳腳痛罵祖師爺不可,偏心忒過了!
想當初他背那些草藥、打穴位打到熟練掌握,花了何止兩年時間,還被考校先生們打罵過無數次。
當年藥王谷鼎盛時,人才輩出,許多人當真是天賦奇才,驚艷之極。
但安郎中也沒聽說過,哪人能如林寧這般夸張,一夜間能記下這么多…
“這是什么穴位?”
似還抱有一些僥幸,安郎中指著他眉頭一點問道。
林寧答曰:“攢竹穴。”
安郎中又往眉中一指,以目相詢,林寧答曰:“魚腰穴。”
見安郎中手往上移了一寸,便道:“此為陽白穴。”
安郎中終于死心了,以看絕世瑰寶的眼神看著林寧,不過沒等他再問什么,林寧就道:“安爺爺,我昨晚學到的就這么多了,你再考,我就接不住了。”
安郎中連連搖頭道:“已經夠好了,已經夠好了,是我平生僅見之好,不,是最好!”
說著,激動不已的安郎中忽地一轉頭回到了里屋,留下林寧和滿面驕傲的小九娘面面相覷。
未幾而回,只見老人手里拿著一個尺許多長的紫檀漆盒。
打開后,就見一排亮晶晶的銀針,長短不一。
安郎中無限感慨的嘆息一聲,道:“這針,乃藥…乃老朽師門嫡傳的藥王針,和外面流傳的藥王針不是一回事…唯有我師門親傳弟子方有。配著老朽給你那部醫書里記載的針法,施針效果,能增添三成不止!唉,自從前些年老朽大病一場成為半廢之人后,就再也用不得這針了,寧哥兒,你拿去罷,不要辜負了它…”
將手里最后一件師門物品交出去后,安郎中的腰背明顯又佝僂了三分,精氣神更是萎靡了太多。
九娘和翠兒不知緣故,但林寧卻明白,蒼老的安郎中,從未忘記過他的師門。如今將僅存的兩件藥王谷之物都交給了他,安郎中算是做了一次割裂。
嘆息了聲,林寧想近前攙扶安郎中去休息,卻只見老人顫巍巍的擺了擺手,林寧沒有啰嗦,攙著老人在椅子上坐下后,就帶著小九娘主仆離開,不過也打定主意,以后每天來送一回飯菜。
另外就是,希望有朝一日,能恢復藥王谷,德澤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