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要不……你再試試?
倫南王？沈追沉默了。
他沒想到仇人居然就是那倫南王。
“怪不得老師帶我走這條線路，怪不得朝廷諸公反對的聲音那么快就平息了下去…”沈追喃喃道。
現在他算是弄明白了，為什么倫南王會被那么快就被殺死，為什么一路上都沒有人敢為難自己。甚至于梁王，都沒有派出殺手來針對…
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為自己，乃是護國公沈尹的后代！
就在這時，趙興突然看向殿外，揮了揮手，輕聲道：“走吧，戶部的人到了，總該去見見。”
“是該去見見。”沈追點了點頭。
跟隨趙興來到戰船上的一處偏殿，殿外孔陽州已經在等候了，而殿內則是依稀有幾個人影，像是戶部的人。
“屬下參見王爺。”孔陽州恭敬道。
“戶部的人呢。”
“回王爺，正在殿內等候。”
“那就進去吧。”趙興踏步走了進去。
沈追深吸了一口氣，也走了進去。
待到進門之后，沈追便看到戶部的四名官員，而在他們身后，則是有一個身材消瘦，有著些許白發的中年男子。
常年的逃亡和巨大的心理壓力，這名中年男子身上的氣息極為虛浮，哪怕是戶部給他穿戴了新的衣裳，用了良藥，打扮得極為整潔干凈，卻是仍舊是顯露出一絲頹廢和呆滯感。
只有那眉眼間隱隱的輪廓，能夠看到和自己有幾分相似的地方。
“王爺、冠軍侯。”戶部的人拱了拱手，便讓開身形，退到一邊。
那中年男子抬起頭，眼中似乎察覺到了什么，唰的一聲就撲了過去，嗚咽的聲音就傳了出來。
“我滴兒啊…”
被抱住的孔陽州一臉茫然失措的看著沈追和戶部的人。
沈追臉色陰沉，“這是怎么回事。”
“冠軍侯。”戶部的一名官員小心翼翼道。“我們找到令尊大人的時候，已經是這個模樣了，他的神魂常年處于極限狀態，魂魄甚至都有所殘損，一身修為很不穩定。我等請醫道大儒看過，但也只能治標，令尊大人的狀態，一直是時好時壞…”
“不過侯爺不用擔心，這種情況并非不可恢復，我等已經加緊去尋良方，想來要不了多久，令尊大人就會恢復原樣。”
沈追一言不發，戶部找到沈康為恐怕不是一時半會了，現在都沒醫好，恐怕就不是像他們說的那么簡單。
趙興揮了揮手道：“你們下去吧，暫且不要對外聲張。”
“是，我等只傳于了王爺和侯爺親衛。”戶部官員解釋了一句，再度拱了拱手，便連忙退下。
“你的親生父親，正好是第五代，叫做沈康為。”趙興道。“根據多方證實的消息，你父親是在逃亡途中突破至尊者境，攜帶妻子，四處躲避隱居，期間大半時間，是躲在天外。”
“由于他逃的時候才神通境，所以倒是沒那么顯眼，留了一條性命。”
“不過天外天也并非是安全的，那里也有我大周的領土和軍隊。”
“常年逃亡，且他神通境就長期居住于大千世界之外，導致神魂受損，這個樣子，我也沒辦法幫他恢復。”趙興輕嘆道。
看著抱住孔陽州不斷嗚咽的沈康為，沈追心中也是生出一絲憐憫。
護國公案，事發在一百四十九年前，也就說眼前這個男人，至少逃了一百多年！
可他雖然逃，卻一直沒有逃得很遠。甚至時不時還返回大周，顯然是想翻案。
大周的追殺力量多強沈追是親自體驗過的，一百多年的逃亡，能夠活到現在，都算是奇跡了！
不過沈追突然又想起來什么，沈康為都逃了一百多年，那自己到底多大了？
有關于十一歲之前的記憶，他可是完全不清楚。
似乎是看出了沈追的疑惑，趙興解釋道：“沈康為是在二十二年前把你送回大千世界的。你的母親應該在生下你后就死了。”
“戶部猜測，他時不時進入大千世界，或許是想給沈家留下血脈。畢竟，他是第五代，屬于朝廷的追逃范圍內。但你算起來是第六代世孫了，時間過了這么久，只要不在一起，或許還能活下去。”
沈追點了點頭，氏族宗親，血脈骨肉，對這世界的有些人是極為重要的，顯然沈康為就是這樣的人。
沈氏家族被害，后人經過一百多年，恐怕都已經死的差不多了，有留后的心思也很正常。
至于為什么要送回大千世界，這應當就是對故土的留戀。畢竟如果不是生在大千世界的人，是很難在大千世界之外成長的。
“現在想想，恐怕讓義父撿到我，都是刻意為之，想保留沈氏之姓。”沈追心中暗道。
想到這里，沈追心中復雜。
這么算來，自己能封冠軍侯，還是托了沈氏家族的福，能免去那么多麻煩，甚至連七皇子姬塵親自前來結交，都可能有這么一層關系在！
舉世震驚的冤假錯案啊，一位國之功臣被冤死，現在要翻案，沈康為已經是這樣子，所以朝廷的就都補償到自己頭上了！
沈追發現，自己再也無法像之前那般淡定的面對親生父親了。
“陽洲，麻煩你把他送到我的戰船上，交給我義姐照顧。”沈追看向孔陽州道。
“好。”孔陽州點了點頭，頓時就帶著沈康為離開。
趙興也沒有打擾沈追，就這么讓他在原地思考了一會。
片刻之后，見沈追抬起頭，趙興問道：“想好了。”
“老師，弟子想好了。”沈追緩緩點頭道。“請老師告訴弟子構陷沈氏一族的全部名單。”
“名單可以告訴你，但你要想清楚。你是否一定要報這個仇，沈康為送你入千萬里之外的梁州，恐怕只是想讓你平安一生。”
“你當作這事未曾發生過，在朝廷上的阻力會小很多，可如果你一旦開始尋仇，那些人就一定不會放過你。”
“可弟子如果忍讓，那些敵人發現我是個威脅，一樣不會放過我。”沈追平靜道。
如果只是一個普通人倒也罷了，哪怕發現是沈家后人，也威脅不到高高在上的大能們，可如今，他貴為冠軍侯，且天賦這么高，已經是個威脅了！
就算他不來找仇人，仇人也一定不會放過他！
趙興似乎并不意外沈追的選擇，手中浮現一張圣頁，“除去倫南王之外，朝廷還會把即將解決掉的三位封王，算到這件事上，不過，這三位封王犯的事，和沈公之案，并無關系。”
“因為牽扯甚大，也關系到陛下的顏面，所以監察司不會繼續就此案擴大下去。”
“以四大封王結案，補償我以冠軍侯，倒也很公平。”沈追自嘲一笑。
“為了防止打草驚蛇，驚動其他人，日后你若想殺名單上的其余人，不會有額外的力量幫你，全看你自己，你可明白？”趙興道。
“學生明白。”沈追點了點頭。既然連趙王都這么說，那么敵人肯定來頭不小，定然是封王級別。
每一位封王，都算是超然于世俗規矩之上的強者，擁有特權。如果死在沈追手里，一報還一報，別人也沒什么好說的。
可如果朝廷為了一個沈追，大規模的動那些非主謀的封王，就會引起不滿了。
或許這樣看來不公平，可是封王強者看來，朝廷如果為了一樁舊案，一個小人物沈追，大肆牽連封王，強者也同樣覺得不公平！
為什么？因為強者就認為自己該有特權，該高人一等！就是因為大周給了他們這種特權，所以才以大周皇室為尊，對抗天外勢力！
憑什么為了一個小人物就破壞這種特權？
大周王室與分封國天下共主！這是九州之所以如此之快平復的根基所在！
就如同毀宗棄廟會遭受到諸多王侯反對一樣，頂尖強者的特權不可破壞，也是諸多分封國主的共識！當然，這不可能拿到表面上來說，只是達到頂尖強者層次之間的不成文規定。
這便是分封制的優劣所在，用來平定戰亂，分封諸侯王，能夠盡快穩定局面。
只要大周王室一直保持強大，天下就是穩定的，如人皇可以命趙王殺倫南王，這就是威信。數千年后，或許能夠做到權利通通歸王室所有，任何強者，都要按照一條規矩辦事。可目前來看，還是不行。
因為分封之后，想要再把權利收上去，就會變得千難萬難！
沈追很明白這一點，所以根本不問朝廷為什么不去把所有有關的人全殺了。這事只能自己來處理，而且不得以護國公舊案的名義來辦。
“雖然你明白，但是這名單上的人，卻不能一下全給你，有些人，不是你現在能夠對付的，甚至連知道，對你來說都是一種禍事。”趙興道。“等你入了武侯秘境，我會將第一批名單告訴你。”
“是。”沈追點了點頭，雖然他很想知道仇人到底都有哪些人，可是既然老師都說了現在就知道沒好處，沈追也只能先忍著。
在回自己戰船的路上，沈追也是一直反復問自己，到底值不值得這么做。可是有些事，卻并非全然可以用利益得失來衡量的。
至少，在這件事上不能。
“追兒，剛才來的人是誰？”沈五娘見沈追走進來，連忙走上去。“我聽蘭兒說，那是…”
沈追點了點頭：“不錯，是我的親生父親，他也姓沈，叫沈康為。”
“看上去有些不太清醒，想來是吃了不少苦頭，怪可憐的…”沈五娘臉上浮現一絲憐憫。
“好了，你先進去吧，婦道人家的，在追兒面前胡說八道些什么。”義父沈山瞪了妻子一眼。
沈五娘黑著臉，一言不發的走進內室。
沈追不禁哭笑不得，自從義母義姐都回來了之后，義父似乎也完全煥然一新，似乎這才是他本來的性格。只是外面重整父綱，暗地里卻沒少被義母數落。
感覺到義父義母其實都是小心的關心自己情緒，沈追的心中頓時暖暖的。
為沈氏家族復仇或許有忍讓了，仇家也不會放過自己的無奈。又或許是為了還那份人情，使得念頭通達。然而眼前的義父義母和義姐，才是自己真正要守護的人。
“義父，我沒事。”沈追微笑道。
“真沒事你就不會刻意說自己沒事了。”沈山笑著搖頭道。
“…”沈追不禁無言以對，什么時候義父這邏輯這么強了。
不過一想也是，義父沈山和義母如今都被他以寶物給堆到了靈橋境，現在都慢慢的都變得年輕了些，當然沒那么容易搪塞過去。
“去看看他吧，久別重逢，親人重聚，這是喜事。”沈山笑道。
“好。”
五月初四，京城在望。
一望無際的地平線上，突然出現一座巨大雄城。
站在戰船上，沈追都能夠感覺到那京城的高大雄偉。
原本沈追以為自己見到過的大夏宮城足夠高大，可是跟這京城一比，完全是差了一個檔次！
青色的城墻延綿萬里，整個城墻上擁有著隱隱陣法秘紋，哪怕是還隔著數百里看到，沈追都感覺到那城墻上隱隱傳來的玄奧波動，讓人心顫不已。
云霧飄在城墻中間，整座京城如同建立在天上！
大周京城，整個九州大地的權利中心，也是最強大的勢力，大周王室所在地！
統御九州，號令天下數百年，所有強者向往的圣地！
“殿下，這就是京城了。”貪狼也有些激動。“城墻擁有最強大的法陣，號稱永遠也無法從外部攻破的絕世雄關，甚至連整個東部洲的天象都可隨時改變。”
“曾經聽說過工部為了測試城墻法陣的堅固度，請了五十名真神連續不斷的攻擊十處城門，三天三夜過后，真神都差點累趴下了，城門卻完好無損！”
“而且京城選取的乃是整個九州的中心，也是大千世界的中心，是天下第一的福地，只要能夠在京城居住的，哪怕不修煉，十幾二十年也會自然而然的到達先天境！”貪狼道。
“是挺厲害的。”沈追也激動的搓了搓手。
“對了貪狼。”
“我的護道者，能不能進去這京城？”
他突然想到這個問題，一路上他都沒發現自己的那位護道者存在，不過貪狼卻告訴他，護道者是一直跟隨的。趙王也是默許的。
現在要進入京城了，自己的那位護道者，能否跟著進去？
“這個殿下放心。”貪狼笑道。“我大夏學宮屹立在了九州大地漫長時間，準備的身份是極多極多的，而且從不為禍，與大周有利。強者獲取一些身份還是很簡單的。”
“那就是說能夠進去了？”沈追眼睛一亮。京城龍蛇混雜，他要進去之后定然會面對各式各樣的挑戰，有護道者和沒護道者，安全系數完全是兩個概念。
“當然能。”貪狼笑著點了點頭。
“那個…”沈追看了一眼四周，小聲道：“我能不能見一見那位真神？如果不行就算了。”
“這個…”貪狼為難道。“我可做不了主。”
“不過殿下和我的談話，應該是能夠被聽到的…”
“那就是不行了。”沈追遺憾的搖了搖頭。
“其實還有一個辦法。”貪狼小聲傳音道。
“嗯？說來聽聽？”沈追眉頭一挑。
“殿下可以嘗試罵那么一兩句，說不定…咔擦”
一道清脆的骨骼聲響傳來，貪狼的頭顱詭異的折向了背后。
看到這一幕，沈追不禁嚇了一跳，朝四周張望，卻發現什么都沒有。
“你這都出的是什么餿主意。”沈追哭笑不得。
乖乖，說咔擦就咔擦，出手了無痕，這種手段，要是想殺自己，簡直是防不勝防。
下意識的離貪狼遠點，沈追摸了摸鼻子，嘟囔道：“不是我，跟我沒關系，我沒有這個想法…”
貪狼把自己的腦袋扶正，臉色煞白的走到了沈追旁邊，苦笑的搖頭。
“的確是個餿主意，殿下還是不要好奇了…”
“殿下，你覺不覺得這個手法很熟悉啊…”貪狼小心翼翼的說道。
“嗯？”沈追突然記起，上一次貪狼好像也是在聊著聊著的時候，就被人扭斷到了脖子。
“嘶”沈追倒抽了一口涼氣，
自己的護道者不會是趙王吧！
不過看了看周圍，卻并未發現有什么空氣輪廓存在。
“不太可能。”沈追馬上又搖了搖頭。
趙王不可能一直陪著自己，進京之后，舉行完祭祀告天，就要離開了。趙國新立，還有一大攤子事，如果長期離開封地，保不齊宗派界會繼續鬧事，而且如果是護道者的話，恐怕早就跟自己說了。
顯然大夏學宮安排的真神護道者，是另有其人。
頓了頓，沈追托著下巴道：“貪狼，要不…你再試試？你罵兩句趙王，如果真的是他的話…”
“咔擦”一道比之前更清脆的骨骼斷裂聲響起，沈追的腦袋也和貪狼一樣，詭異的大幅度扭轉，面向身后，一道淡淡的空氣人影的輪廓出現在沈追身后。
貪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