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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0節 立錐

  響亮的電流麥話音未落,一通雜亂的槍口焰就從灘頭陣地各處亮起。

  雖說不大齊整,但鉛彈就是鉛彈。和子彈迎頭遭遇的土著猶如被汽錘砸過,伴隨著火槍轟鳴聲,當前一排人紛紛被打得仰倒在地。

  正常情況下,突如其來的遠程打擊肯定會對土著有所震撼。不說掉頭跑路,至少土著在火槍面前聲勢大跌,猶豫惶恐的姿態會表現出來。

  這種局面在之前多年的實踐過程中都有發生,已經成為了各部隊的常識。

  然而今天不一樣。遭受打擊的土人只是短短一滯,旋即發出連綿怪叫,高舉手中武器,加速向灘頭陣地沖過來。

  隨著雙方距離的拉近,原本處于雨霧和火光中的島嶼主人,在客人眼中,已經從影影綽綽變得清晰起來。

  熱情好客的主人們,數量大概是客人的三倍,有兩三百人之多。

  這些土著武士性別清一色是男性,普遍個頭不高。他們行動敏捷身材勻稱,臉上涂抹著白色泥紋,身穿蕉葉編制的披肩和腰裙,脖頸和手臂上有著用珠貝編制的繩結。

  令隊員們驚訝的一點是,土著手中持有的武器,除了慣常見到的藤茅之外,還有不少反射著金屬光澤的鐵刀......是的,就是金屬刀具。

  旋即,第二輪槍響。

  這一次的槍擊效果更差,原因是沒有形成規模效應,以及雨水。第一輪倉促射擊原本就亂了齊射節奏,第二輪射擊在雨水影響下,發火率降低的同時節奏更亂,變成了零亂散射。

  零散射擊雖說也打倒了一些土人,但是失去了齊射所帶來的震撼效果。面對陸續倒下的同伴,土著并沒有喪失信心,他們散發著不明音節的吼叫聲反而愈發強力。

  土著用吼叫壯膽,防守者也有聲控設備。

  那個鎮場子的聲音又從喇叭中傳了出來。這一次三爺不再沉著冷靜,而是發出了激昂的怒吼:“二陣打慢槍!一陣的,給老子抄家什,并肩子上!”

  區區幾十米沙灘路,土著花費不到一分鐘時間就能沖到近戰位。這點時間,在黑夜中,也就夠防守者打兩輪槍。

  就這,隊員第一輪打出去的還是事先裝填好的子彈,否則最多打一輪。

  所以當三爺發現,土著前鋒距離防線只有十多米的時候,他不得不命令部下停止裝填彈藥,全體換裝冷兵器,做打肉搏戰的準備。

  這個準備時間非常短暫。十來米的距離敵人眨眼就能沖到。防守者不但要在這個短瞬更換冷兵器,前出防線調整陣型,而且要有一個短暫的前沖動作,以便獲得沖擊動能。

  聽到三爺的軍令,連綿不絕的悶響聲首先響起。

  事先分配好的二陣人員,對準敵襲的大略方向扣動了扳機。這一次是裝填了散彈的慢速槍,是最后一輪熱兵器火力。

  黑火藥鐵砂槍,短距離射擊效果還行,一輪打倒不少敵人。

  然而對于來襲者來說,已經付出這么多代價和敵人面對面了,任何傷亡都是可以接受的。

  另外,鐵砂槍穿刺傷害太低。受傷的敵人除了被打瞎眼滿地亂滾的,居然有不少爬起來繼續作戰的。

  終于,“殺殺殺”的吼聲響起。外圍50名事先定崗的一陣隊員,和數量三倍于己的土著武士短兵相接。

  甫一接觸,對陣雙方各自都付出了嚴重代價。伴隨著令人牙酸的金屬摩擦聲和切肉聲,被各種冷兵器招呼到的土著,這次再沒有機會爬起來了。

  開拓隊員也同樣付出了代價。土著倒下的同時,同樣有不少隊員被茅尖穿透了胸口,被鐵刀砍中了脖頸,被吹箭射中了頭面。

  短短一分鐘時間,慘烈的肉搏戰就令交戰雙方的傷亡數字大幅上升。

  之前說過,開拓隊這種松散的結構,在日常訓練方面是比較寬松的。開拓隊允許隊員以小團隊面貌出現,使用個人趁手的冷兵器。

  這種建軍模式有它的優點:部隊成型快,團隊配置靈活,能快速適應各種環境下的低烈度作戰。

  然而凡事有利有弊。開拓隊如此配置,就意味著不可能組成嚴密的軍陣來對抗敵人。

  今天這種肉搏戰,換作是冷兵器部隊,哪怕是大明王朝的正規兵馬,也可以做到完勝——列出盾墻和長矛陣的正軍,能以極低的代價將來襲土著殺得干干凈凈。

  然而開拓軍不行。失去了射程優勢和熱兵器優勢的開拓隊員,現在只能和土著以極高的交換比展開互搏......雙方都沒有著甲,雙方的陣型都差不多,雙方手中的冷兵器,都可以做到一擊致命。

  到了這一步,位于后方坐鎮的吳三爺,事實上能做的已經不多了。他此刻站在沙袋上,面對著慘烈的戰場,一時間反而陷入了思考:怎會有如此之多的土人精銳?

  依靠豐富的人生經驗,乃至在環境相似的臺北野人區工作過的經歷,三爺對土著部落還是有相當了解的。

  和普通人認知不同。對于生產力極度落后的原始部落民來說,像今天這種大規模的夜間突襲,其實是非常罕見的。

  正常情況下,普通的中型原始部落,日常能組織起50名武士就已經很不錯了。

  而這50名武士中,能做到夜間突襲死戰的核心精銳,連30名都沒有。

  所以在三爺看來,登陸點附近要不就是有一個超級大型的土著部落/王國,要不就是周邊的土著部落聯手組織了聯軍。

  三爺本人傾向于后一個推論:他在敵人臉上看到了不同畫風的幾種白泥紋路。

  然而這就是三爺的疑惑所在了:登陸點是臨時決定的,土著如何在短時間之內完成聯絡協調的?

  要知道,比起外來者,其實大部分的土著部落之間,都是區域競爭關系,互相之間有著世代血仇。

  在野人區待過的三爺非常清楚,想要讓幾個土著部落迅速溝通聯合出兵,這個真是極其困難的一件事。

  “啊......”的一聲慘叫,三爺猛然警醒過來。

  剛才那一剎那的思考,現實中只過去了幾十秒時間。

  喚醒三爺的慘叫,耳熟,是平素熟識的一個小隊長發出來的。

  然而當三爺把目光轉過去的時候,火光和交織的人影中,已經找不到那位老兄了。就這短短幾十秒,之前隊員勉強組成的半弧形防線,已然岌岌可危,隨時都在有人倒下。

  “唉,今趟虧大了!”

  三爺暗自痛心:自張蘇灘稱老大后,好不容易手底下又掌管了這么多弟兄。沒成想,一晚上又折進去了不少。

  吳猛知道,決戰的時刻來到了。

  抹一把臉,順帶著抹掉了所有負面情緒,三爺再次提起大喇叭,發出了今晚遇襲后的第三條命令:“二陣給老子頂上!”

  緊接著,喇叭中又傳來了吼聲:“都給老子聽好了,今天沒有退路,大伙拼力死戰,干翻這幫土鱉孫才能活命!膽敢退后的,軍法不饒,統統下海喂魚!”

  隨著三爺的話聲,原本據守在工事里的20多名二陣隊員,也紛紛嚎叫著提著各種冷兵器補上了防線。

  到這個時候,整個灘頭陣地上,只剩下了三爺身邊七八個人的嫡系小組。

  看一眼幾個常年跟著自己的兄弟,三爺嘆口氣,扔下喇叭提起一旁的鬼頭鋼刀:已經沒有任何命令可以下達了。做為最后的總預備隊,三爺只能帶著自家親兄弟上場了。

  就在這個時候,防線正中被突破了。哇哇大喊的土著殺死了最后一名阻攔者,從口子中涌將出來。

  “放!”

  沒等土著高興三秒,三輪火槍齊射就把突破口打得硝煙彌漫......趕過來的玉生少爺帶著四個人,每人身背兩支上好膛的快槍,毫不顧忌周邊友軍,硬生生近距離對著突破口轟了三輪十五發鉛彈。

  下一刻,硝煙彌漫中,恍若魔神般的三具鋼甲武士高舉著長刀和重斧沖了出來。

  高大恐怖的復古造型,牛角狀的猙獰頭盔,黑色啞光漆面的冷鍛鋼甲,以及用鉸鏈鎖定在雙手中的精鋼武器......

  突兀出現的鋼鐵武士,帶給土著的感覺不光是震撼。下一刻,長刀開始痛飲獻血,將土著的長矛和肢體一同斬斷。

  而奮起反擊的土著,很快就發出了驚恐的喊叫:無論是長矛還是鐵刀,無論是毒箭還是匕首,統統無法給這三具武士造成傷害。所有的攻擊接觸到對方身體后就會被彈開。隨之而來的,是映入眼簾的,越來越大的,閃著白光的斧刃......

  《宋刑統》:“甲一領及弩三張流二千里,甲三領及弩五張絞”。

  漢人太明白盔甲的威力,所以規定:藏盔甲一套者海南自枷游,藏三副者現場直播上吊。

  世代活在南亞島嶼上的土鱉不明白這個道理,所以今天被教育了。隨著三具甲士發威,之前的缺口被長刀和重斧硬生生砍了回去,土著一時間血肉橫飛死傷狼藉。

  局勢就這樣瞬間反轉。人數劣勢的防守方,居然在三具武士的帶領下,將土著陣型硬生生反推了回去。

  海灘上苦戰雙方都不知道的是,就在他們奮力殺敵的同時,頭頂上卻有一具靜悄悄的“怪鳥”在懸停窺視。

  而此刻的某張高清屏幕上,已經顯示出了心態崩潰的土著開始哭喊著轉身潰逃的圖像。

  下一刻,船艙里的王博關掉屏幕,微笑著對同仁說道:“看來,咱們終歸有一處立錐之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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