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32年1月15日,農歷臘月二十四。
對于來自另一個時空,使用新歷法的穿越者來說,新的一年已經開始。
在新的一年里,貌似一切都很美好:新社會欣欣向榮,每天都有無數大事等著去完成,穿越者每一天都在創造歷史。
而對于遠在北方的大明朝廷來說,即將迎來農歷新年的這個臘月,正是“國運艱難”之時——被困在遼東大凌河堡的祖大壽部,已然在一個多月前,就彈盡糧絕的局面下,開城投降。
盡管祖大壽在事后,又單槍匹馬地逃回了大明控制區,然而這已經不重要了:大明最后的野戰軍團被建奴消滅已成事實,實力和心氣被徹底打掉的明廷,永久失去了戰略方面的主動權。
所以這個臘月,所謂的年關難過是真實的:朝廷實在艱難。
皇上不但要處理關外大敗后留下的一堆爛攤子,還要面對日益咄咄逼人的北方農民起義:以王用、高迎祥、張獻忠、李自成、羅汝才等部20余萬人組成的農民軍,已然成了氣候。彼輩時而分散時而聚合,連連在山西周邊攻城掠地,一度破大寧、隰州、澤州、壽陽等城,令朝廷大軍疲于奔命,朝堂上下驚懼不已。
不過好的一點是,大明皇帝并不是一個人在作戰。就在此時此刻,在遙遠的南方異域,同樣也有一個朝廷,在這個臘月里幾度艱難,幾度彷徨。
“全體都有,十發勻速射,預備......放!”
粗陋的套管銅線簡易磁喇叭傳聲系統,令回蕩在炮艙中的人聲極度失真,而且還伴隨著嘩啦啦的劣質電器電流聲。
但這些因素,都無法影響命令的準確傳達。
站在鐵皮擴音器旁邊,第一時間聽到命令的現場指揮官,在目測各炮位準備完畢后,用力劈下手中小旗,同時吹響口中銅哨。
長長的炮艙內,隨即響起了震耳欲聾的轟鳴聲。伴隨著連聲巨響的,是一門門被后坐力推回導軌的大炮。與此同時,艙內開始彌漫著炮口余煙,能見度降低了很多。
不過煙霧很快就通過對流的舷窗排了出去。專業的炮艦,對于這些問題都是有針對性設計的。如果今天的外部對流環境不好的話,還可以開動負壓排氣扇來輔助排煙。
排煙的同時,戴著放爆耳套,個頭矮壯敦實,由清一色“三等殘廢”組成的炮兵班組,正在大聲喊著號子,緊張的進行火炮復位工作。
即便是拋棄了容易導致船體重心不穩的三層炮甲板,改良成只裝備重炮的雙層炮艙,畢竟還是船艙,高度空間都有限,所以炮組成員清一色都是矮子。
矮子炮組是夾層戰艦必備“部件”。
大英帝國當年面臨著各路流氓在海上的競爭壓力,所以無所不用其極。帝國艦隊里面,常年使用個頭矮小的未成年人來擔當串上跑下的火藥運輸員。
而放眼未來,穿越勢力是沒有什么抗衡對手的,所以艦隊中沒有“童兵”這個編制。眼下在控制區內的所有未成年人,都必須強制接受義務教育,不用去戰艦上提火藥桶,或者去紡織廠快速消耗生命。
好在這個時代土著平均個頭普遍偏低,1.5米的成年人比比皆是。海軍招募了個頭“合格”的炮組士兵后,經過訓練和補充營養,這些人就會變成矮壯的“專業”軍士。
此刻,專業軍士的戰斗任務很繁重。
24磅重的鍛壓長管重炮,總重已經超過了2噸。即便是有先進的滑軌系統制動,一樣需要炮組人員付出大量化學能,以及熟練的操作流程,大炮才會再次回到發射陣位。
接下來又是一輪機械式的清膛裝藥動作。
好的一點是,這次由于是勻速射,所以炮組倒不是很趕時間。大家放慢動作,用最省力的方式,將訓練了無數次的準備工序又做了一遍。
不久后,10門24磅重炮的炮口,再一次探出了舷窗外。閃閃發光的炮身和驟然間安靜下來的炮艙,帶來的是瞬間升壓的濃濃殺氣。
全體炮位準備完畢不到10秒鐘,指揮官身旁的鐵皮大喇叭中,傳來了下層炮艙業已準備完畢的呼叫聲。又過去不到半分鐘,艦橋火控官那熟悉的電流麥再一次下達了命令:“準許射擊!”
“轟隆隆......。”
雙層炮甲板,一側總數高達20門的24磅重炮,又一次發出了怒吼。
被高溫火藥燃氣推出炮管的鑄鐵炮彈,這一刻動力十足。看似黝黑的鐵球,實則已經升高了溫度,變得滾燙起來。
其中一枚鐵球,在和19枚同伴一起出膛后,很快又匯合了從另外一艘戰艦上射出的22枚同款。大家一起飛躍過將近1公里的紅河水面后,進入了此行目的地的領空:一座擁有濃郁中式風格的城池。
跨越過城市外圍的厚重城墻后,鐵球的動能已經損失大半,其所劃出的拋物線軌跡,掉落愈發明顯。之后,在飛行了將近2000米后,鐵球動能終于耗盡,于是它悠悠地砸進了城東一座院落中。
這處院落青磚鋪地青瓦覆頂,四四方方齊齊整整,一看就是中產殷實人家居所。
此刻的院落里,不知為何空無一人。
下一刻,鐵球蹦蹦跳跳進了后院。盡管看上去已經慢慢吞吞毫無動能,然而在“嘭”地一聲大響后,鐵球卻毫無阻滯地砸開了柴房墻壁。最終,在旅行了2000米距離后,這顆產自遙遠夷州金屬鑄件廠的標準24磅鑄鐵炮彈,一頭扎入了柴堆,不動了。
事情還沒有完。
足足過了三四分鐘后,原本早已安靜下來的柴房里,突然間響起了微小的“嗶剝”聲......仔細看去,原來是柴堆中的一束稻草不知為何冒起了青煙。
接下來,青煙愈發濃烈,不久后變成了白色濃煙:柴房里儲存的柴禾被燒著了。
于是乎,火頭漸漸越來越大,直至燒透柴房,并且開始向周邊其他屋宅轉移。
這個時候,原本的白煙早已轉化成了濃濃的黑煙,在隨處的可見的木料助燃下,黑煙沖天而起。任誰都能看到,此處發生了火災,需要救援滅火。
然而當鏡頭拉高之后,才會發現:這座建筑林立屋宇眾多的大城,此刻已然是處處火頭遍地尸骸,宛若人間地獄。
由大明忠勇伯曹川(偽)率領的南下大艦隊,已經在紅河下游的三角洲地帶,逗留了超過半個月時間了。
事實上,早在一個月前,大艦隊就來到了鴻基港。
當日,應對北方局勢的專項會議完畢后,內閣當即根據會議精神,下發了南下艦隊的人員構成名單。
這里面除了必定要隨船出發的張冬東之外,還有不少海軍人士,另外還有一些準備去中南半島考察的各路閑散穿越眾。
大艦隊很快組建完畢。
由于是現實意義上初次踏出“國門”,并且明顯負有戰斗任務,所以這支南下艦隊頗具實力。其中不僅包括了“鎮蠻號”和“撫遠號”這兩艘主力戰列艦,還附帶有數量超過20艘的各類次級戰艦。
穿越眾這次,可以說是精銳盡出。
另外,隨同南下大艦隊出發的,還有數量不定的各類民用運輸船只,規模龐大。
之后,在白鵝潭匆匆集結了一部分艦船,又當著廣州土著的面演戲完畢,艦隊這才出發。這一路上還因為要匯合從各地趕來的船只,所以艦隊足足在伶仃洋外待了3天時間。
等到大艦隊終于集結完畢,這才拔錨啟航,第一站是瓊州。
在給瓊州人民展示了一番實力后,留下多艘運輸船卸載建材和各類糧食雜貨,南下艦隊這才正式南下,算是走出了國門。
可惜,出了國門后還沒走三尺遠,南下艦隊就不挪窩了。先是在北部灣連續演習多日,然后又全體去了正在修建中的鴻基港。
這個時間點,已經到了11月下旬,安南雨季已然結束。
接下來,戲肉來了:進駐鴻基港不久的大艦隊,居然偵查到了岸上一股人數不下于20000的安南軍隊調動的痕跡。
于是大艦隊搭載的陸戰隊,配合鴻基港“保安”部隊,由穿越軍官親自帶隊,采取夜襲強攻的方式,一舉將這股鄭氏派來摸底細的前鋒部隊打散了建制,殲敵800,全程只用了一個晚上時間。
緊接著,在留下大批人手協防鴻基港后,南下大艦隊在12月1日這天,主力盡出,沿紅河直朔而上。
由于流域多紅色沙頁巖地層,水呈紅色,所以這條發自云南,止于北部灣的大河,古稱為“紅河”。
而紅河下游的紅河三角洲,正是安南國都升龍府所在。
1631年12月3日晨,來自下游的巨艦,突兀出現在了升龍府外的紅河河面。未等迷惑不已的升龍府派出使者交涉,原本就冒出滾滾黑煙,預示著不祥之兆的帝國主義艦隊,卑鄙的不宣而戰,于上午8時整,向升龍府噴射出了代表著死亡的炮火。
猝不及防的升龍府城,當日便承受了總數超過千枚的炮彈打擊,人民生命財產蒙受了巨大損失。
而于當日傾瀉完炮彈的艦隊,則在晚間靜悄悄撤出了紅河。5日后,補給完畢的艦隊再次叩關,并在紅河下游,與升龍府緊急調來的水面船隊“大戰”一場。
結局是殘酷的:英勇反抗侵略者的劃槳船隊,在密集的交叉炮火下根本無法突防。最終,在全軍覆沒前,只有一艘火船突進到了那2艘“巨舶”千米之內。
戰局就這樣繼續了下去,使得前文出現的炮擊場面,再一次降臨在了升龍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