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證明,于承德這個思路是正確的。于四寶在當天晚些時候,成功找到了一處柜角間的裂隙。
接下來就是艱苦卓絕的撬門過程了。于四寶拿著那把堅韌的粗鋼軍刺,用了整整兩天時間,才終于沿著柜板之間的縫隙將柜子撬開了一個口。
這個口不大,但足以讓于四寶伸進頭臂。
艱辛的勞動終于到了收獲時間:除了那些已經變成泥漿的文書信件之外,一個荔枝木匣子隨后被拖了出來。
匣子隨小,但是沉重。于四寶將匣子拖到甲板上后,先是上浮換氣。等他再次潛下來后,伸手輕輕一扭,就將匣子上那個指肚大的精巧銅鎖給扭斷了。
匣子里擺放著整整齊齊的12枚金錠。
這些成色上好的金錠每個都是10兩重,即便按照大明的金銀匯率,12枚金錠的價值也超過了1000兩白銀。
當于四寶分三次將金錠送上船后,包括他老爹于承德在內的所有人都瘋狂了。
幻想了無數遍的情景真出現在面前時,老成事故的于承德再也繃不住了,他在大笑中宣布了一條大伙多年以來的愿望:買新船!
1000兩銀子,可以買到一條通體硬木打造的300料好船。而于承德在宣布了這條消息后,自然也不會虧待這些多年來跟著他一起趕海,一起吃苦,一起抗擊海盜的伙計們。
于是他按照古老的漁民之間的合伙風俗當眾承諾:等買了新船之后,所有弟兄都可以分到一股。
這下一切問題都不存在了。興高采烈的漁民們把船上最后一點糙米拿出來伺候了功臣于四寶同志——青魚號已經在外頭多滯留了三天,從昨天開始其他人就只吃魚了。
吃完最后一點米飯后,于四寶在9月正午熱辣的陽光下,又一次潛入了海底。
一下午的時間,少年將沉船艉樓和附近的海底統統搜索了一遍。這次的收獲就沒有那么多了:一柄黃銅望遠鏡,六七把上好的刀斧和短標槍,幾塊發黑的散碎銀子,幾件用來喝水吃飯的平常瓷器,最后還有兩枚鐵球炮彈這些就是全部了。
看到兒子最后撈上來的瓦罐瓷器后,于承德果斷停止了打撈工作,并且下令明早返航。
首先,青魚號上的補給已經耗盡,再待下去人也受不了。其次,根據于承德的經驗:既然自家小子沒有發現大量的白銀,那么這艘沉船就一定是載貨出航不久后就翻沉在這里的。
這樣的話,那些貴重貨物,譬如生絲綢緞這些勢必早就毀掉了;而且于承德也不會讓自家小子冒險鉆入危險的貨艙。
所以,是時候回去了。青魚號這趟出海,原本就比往常拖延了好幾天時間,家中妻女這會還指不定怎么擔憂呢。
于是第二天一早,大伙就快快樂樂地返航了。漁夫們一邊磨掉那些刀斧身上的銹跡,一邊在爭論著新船到底是叫青魚號還是大青魚號這樣的哲學問題。船頭上一路笑聲不斷,直至他們回到漁村碼頭那一刻為止。
6點出發,沒用3個小時,青魚號就跑完了10余海里的航路。趕在上午10點之前,站在船頭的于承德便遠遠望見了自家漁村那處破爛的小碼頭。
埕尾村就在莆田東岸,和南日島遙遙相對。全村上下一共只有11戶人家,2條漁船,是一處小得不能再小的貧瘠漁村。
而當興致勃勃的于承德望見自家碼頭時,頓時心里就“咯噔”一下,暗道一聲不好——碼頭上慣常出來接船的那些村人此刻貌似氣氛不對。等船再靠近一段距離后,于承德定睛一看,那坐在碼頭上披散著頭發,正在嚎啕大哭的,不是自家的老妻又是誰來著?
青魚號急匆匆靠上碼頭后,沒等跳下船的于承德喝問,他那黑瘦,滿臉皺紋的老妻就撲了過來,一把抱住了于承德的大腿哭嚎道:“當家的,你咋這才回來啊三妹方才讓王福氣那個天殺的給搶走啦!”
“他憑什么搶人?!”于承德聽到噩耗后,原本就發紅的臉膛這時愈發的充血。
“王福氣說你們多日未歸,定然歿在海上了,就拿三妹抵了咱家欠他的13兩銀子。”
于承德聽到這里,腦袋不由得一陣眩暈,緊接著他便清醒了過來。伸手到腰后捏住了那柄軍刺的把手,然后他咬牙切齒地轉過頭,對著身邊一個三十來歲,面容憨厚,手長腿長的人問道:“猴子,你就這么看著那混蛋把三妹帶走?”
叫猴子的人聞言苦笑了一聲,然后指了指自己臉上的一大塊青腫:“王福氣帶了5個人,村里就這幾個老弱,攔不住啊!”
就在這時,一個住著拐棍的白發老頭擠了過來。老頭一來就緊緊抓住了于承德的手說道:“承德,趕緊把船上的魚挑去王福氣那里贖三妹吧,再晚怕來不及了,那個畜生說明日要把三妹賣給鎮上的青樓。”
到了這時候,于承德反而鎮定了下來。只見他從懷里掏出來一錠銀子晃了晃:“巴爺爺,承德現在有銀子了,你莫擔心。”
看到于承德拿出那錠銀子后,原本末日一般的場面頓時安靜了下來。貧苦的漁民們下一刻臉上頓時露出了笑容,他們知道,有了銀子,三妹就有救了。
而于承德這時已經在安排了。他先是拿出一塊碎銀扔給了一個駝背村民,從他手中買下了全村唯一的一頭豬,然后他又拿出銀子將村里一群雞全數買下。
接下來就是全村開席了。
于承德今天也不知道犯了什么病,貌似是有錢膨脹了,全村這點人包括船上的漁夫們這會都被他使喚的滴溜溜轉,在他喊出“吃飽后去找王福氣換回三妹”的口號下,所有人都面帶笑容的開始張羅著殺豬宰雞,淘米煮飯。
就在大伙都忙碌起來的時候,于承德卻悄悄把那個叫猴子的中年人拉到沒人處,然后他盯著對方的眼睛問道:“猴子,你上回講的痍州髡人,可是當真有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