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始部落在有關于土地的看法上,其實和殖民者是不同的。在殖民者看來,得到土地就是得到了所有權。而世世代代在某片土地上漁獵,游耕,采摘果實的部落民,他們在意的其實是土地的使用權,而不是所有權。
這就造成了原住民看上去很好說話的表面現象:曼哈頓就是典型例子。
當然,外來者是不會在意土著想法的只要給他們一個落腳點,土著很快就連活命的權利都沒有了,誰還在乎什么所有權之類的東西。
潘明忠他們今天面對的,就是和當初荷蘭人一樣的狀況:工業品換土地。
這個問題有點難。
首先,穿越者是后來人,所以他們不會給自己挖坑。要知道,在后世,貪婪,狡詐的荷蘭人用一箱玻璃球換了曼哈頓的故事,已經被老師們在全世界的小朋友那里講了幾百年,并且還會繼續講下去只要曼哈頓還是全球房價最貴的地方。
這就是問題所在。
后世的人不會在乎當時的曼哈頓島一片荒涼,也不會在乎荷蘭人其實是公平貿易:印第安人是在沒有強迫的情況下,自愿用曼哈頓的使用權換玻璃球的。然而后世的報紙和教科書上只會大喊:看吧,這幫壞蛋用玻璃球換了一平方上萬美元,總值超過一萬億美元的土地 這個問題是無解的。無論當時紅毛用何種商品換來曼哈頓,后世都會招致同樣的輿論攻擊荷蘭人也很無奈啊。
所以穿越眾不能給自己挖坑。所以潘明忠在出發前,就得到了大辦公室某人的私下告誡:今后勘探開發,不要搞成曼哈頓那種模式。至于具體怎么弄,咳這個老潘你自己把握。
于是老潘現在有點撓頭。
既要從生番那里換到土地,又不能用商品交換的模式導致日后被動:這就等于是承認了土著對土地的所有權。
即將建立的穿越帝國,雖說肯定會承認土地私有,但那是針對文明世界的,比如說明人底線就是對方要有文字,有制度,有契約。
對于這些露著鳥,連文字都沒有的種群,論壇上的主流聲音還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那一套:遷徙和強制進城務工是這些土著的唯一出路,至于說土地請出示地契或者合同。沒有?沒有你說個蔡國慶。
這個政策其實最主要的針對目標大家都清楚:廣袤的東南亞土著,廣袤的太平洋島民,廣袤的北美印第安人苗粟這里的生番屬于附帶傷害。
這就是穿越眾對待不同文明的思路,雖說不好啟齒,但事實就是如此。
潘明忠最終還是在和土著談判的時候,模糊了貿易和土地之間的概念,采取了拖延戰術:盡管在飯后的談判中,是個人都能看出來老首領在用手臂給附近的土地畫圈,然后他就指向了鐵鍋。但是潘明忠還是以語言不通為由,暫時拒絕了老頭的土地貿易方案。
當雙方約好第二天繼續交易后,潘明忠順便把那個來自新港社的翻譯派去了土著村寨偵查,美其名曰:24小時強化語言培訓。
等第二天翻譯歸來,潘明忠算是大體搞清楚了這伙土人的規模。
苗栗縣歷史上主要的族群是道卡斯族,其人下屬的社群是蓬山社以及后垅社。而根據翻譯今天帶回來的一些零散資料,潘明忠判斷,昨天跑來和他貿易的,應該是后垅社的一個分支。
這個分支社群規模和新港社差不多。根據翻譯所說,這個叫做“頭苑”社的村落聯盟,在附近有三四個村落。這也是土人昨天之所以能湊出200號戰士的原因:只有1000的村落人口基數,才能出現200個戰士。
今天雙方的再次見面,氣氛更加和緩了一些。從向導嘴里知道,昨夜的土著村落里,巫女甚至舉行了一次大型的拜神儀式,用來感謝神明將食鹽帶給了村落。
潘明忠聽到這里點了點頭:這幫人看來和福建廣西那些山區人民沒什么區別,都屬于極度缺乏食鹽的種群。
而穿越眾這邊底氣也更足了一些:圍墻馬上就要完工。所以潘明忠便按照既定政策,要求翻譯告訴那個叫做“莫那”的老頭首領:他需要老頭派出向導帶他去打獵,以便用來準備午飯。
狩獵權是很重要的權利,但是莫那村長沒有考慮多久便同意了:昨天頭苑社下轄的幾個村莊,事實上統一舉行了拜神儀式。在老頭40年的漫長人生中,他已經不記得上一次帶著鹽和布匹的船是什么時候來到后龍溪深處了。
所以,這些外來者是需要照顧的客人。
很快,潘明忠就全副武裝,帶著四個勘探隊員準備出發,而給他們擔任向導的,是七八個土著戰士。
看到老潘仔仔細細往自己兩只大腿外側綁9手槍,石油人寧韋這時候不解了:“手槍能打獵嗎?你帶那么多干嘛?”
“手槍是用來打土人的。”旁邊的雷劍笑著給他解釋道:“老潘的目標是人。如果土人向導有什么不軌,老潘就要殺人。”
“明白了,示威行動。”
“對,一定要展示肌肉先,這樣才會有和平。”
狩獵隊發出的槍聲,很快就在寂靜的河谷中傳了出來。營地里的人其實不用步話機也能知道他們走到了哪里:大片的飛鳥不時就會從密林中飛起來。
潘明忠他們是早上9點出發的,而到11點的時候,狩獵隊已經滿載而歸了。
“這他娘的物種太豐富了啊,遍地都是。”某個累得氣喘吁吁地人,一邊把扛在肩頭的黑熊扔在營地門前,一邊說到。
所有狩獵隊的人都扛著不止一頭獵物。
水鹿,臺灣黑熊,山羌,野豬,另外還有10來只黑長尾雉和藍鷴這些是用來做叫花雞的。
和興高采烈的勘探隊員不同,土著向導們的眼中普遍飽含著恐懼,而且比較沉默。這種狀態一直持續到他們開始對村長描述那種可怕的鐵管為止:外來人一抬手,隨著巨大的吼聲和煙霧,幾百米外的獵物,包括已經飛上樹梢的雉雞,就這么死了 其余土著在聽到向導們關于火槍的描述后,對這些外來人的武力終于有了基本概念于是乎,雙方的關系更加平和:土著戰士很快便收起了那份桀驁。
武力終歸是有用的。
變得老實很多的土著們,接下來又觀摩了外來者使用金屬刀給動物剝皮的表演,之后他們便得到了這些皮革。
外來者將理論上屬于自己的戰利品送給土著后,又請他們吃了一頓煮肉大餐。
飯后,戲肉來了。
潘明忠笑嘻嘻坐在一群土著對面,手拿一個,開始緩緩將屏幕不停在土著面前移動。
此刻在液晶屏上顯示的,是一組組天然石油井的畫面。這里面有不斷冒著氣泡的粘稠油坑也有顏色對比明顯,和周圍環境格格不入的黑沙地面。
事實上,不用等潘明忠再放一遍錄像,包括塔甘兄妹在內的好幾個人在看到其中一副畫面時,當場便有了反應:他們嘴里發出驚叫的同時,手指向了遠處山巒的方向。
勘探隊和頭苑社的一攬子協議,在當天晚些時候正式達成了。
頭苑社的老村長在當了背鍋俠之后,喜滋滋的同意了明天帶外來者去那塊“黑沙地”勘探的要求。
與此同時,老村長也答應了將河堤這一片土地的使用權轉讓給外來者的協議。當然,這個協議是口頭的,而且是混雜在“用鐵鍋雇傭土人帶路勘探”這個勞動雇傭條件里的。
潘明忠最終還是用一種掩耳盜鈴的方式,和土著達成了關于土地所有權的協議。至于將來的課本怎樣裝裱此事,那就不是他老人家所能管到的了。
又過了一天后,寨墻徹底完工,而勘探隊在這同時,也做好了進山的一切準備。商議好由潘明忠帶隊,寧韋負責勘探,雷劍守家后,一個10人的勘探小隊就帶著工具跟土人大隊一起進了山。
后世的苗粟山區里,絕大部分植被都是次生林:后人將原始森林砍伐以后補種的新樹。事實上臺灣從日據時代起,就展開了砍伐森林的大業,后世除了少數森林公園以外,大部分植被都是次生林。
而此刻跟在步伐矯健的土著身后,穿梭在昏暗的原始樹林里的潘明忠小隊,講真,要不是隊員背著的電臺和手中的定位儀器,他們這會已經迷失在無窮無盡的森林里了。
唯一的好消息就是,那塊“黑沙地”的位置,論直線距離的話其實并不遠:就在營地正前方,兩山之間的山坳里。
“怎么樣,是咱們要找的地方嗎?”
終于走到地頭后,呼哧哧一邊喘著粗氣,一邊看著眼前這塊四周寸草不生,大約有50個平方的黑沙地,潘明忠緊張地問到。
寧韋沒有答話,而是先蹲下來抓了一把沙子仔細看了看:“有戲,挖吧。”
簡單的四個字,就是勞動的開始:隊員們開始輪流用鏟子在黑沙地的中心位置挖了起來。
好在一旁還有土人。
當某人發現土人對閃亮的鐵鏟很感興趣后,接下來的挖掘工作就由興致勃勃的土人來擔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