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福船隊從身后緩緩接近德邦號的時候,德邦號上卻發生了嚴重的內訌 坐標:德邦號艉艙。
艉艙里有一處壁柜,鑰匙只有陳火丁有,里面放著只有德邦號船長才有權利使用的一把,一把9手槍,還有一排彈夾。
陳二爺此刻正在一臉滿足感的取槍,檢查,然后往一個小竹簍里塞彈夾。
而旁邊站著的馬六同志,則是滿臉怒容,雙目圓睜:“二爺,講好這次該我出手的!”
“嗯?何時講好的?”某個滿臉絡腮胡的黑矮子這時貌似得了失憶癥。
“二爺,莫要混賴,沒得讓弟兄們嗤笑!”
“都是自家弟兄,笑便笑了。”陳火丁這時已經檢查完槍械,背起就準備出艙大干一場,渾沒有把一旁眼巴巴盯著的馬六當會事。
“黑廝!”已經出離憤怒的馬六,這時臉拉得更長,平日里虛偽的面具也摘了下來,二爺這種尊稱被遠遠扔掉:“今日不給我使槍,爺以后不伺候了!”
“不伺候就不伺候,爺還能省些子辣椒面。”
看看就要出門的陳二爺,再掃一眼坐在船艙里看熱鬧的韓書生,馬六滿臉通紅,說不得只好使出大招之見他緊緊跟在二爺身后,彎下腰對著二爺的耳朵小聲說道:“莫要以為爺不知你的心思,你這黑廝得是想去入伙?哼哼,丟下大爺和老弟兄們,去大員入伙!”
陳火丁聽到這里,突然間停住了腳。
“嘿嘿!”見這黑廝被自己說中了心思,馬六趕緊趁熱打鐵:“本就說好今次實操的,你莫要混賴。待我練熟了手,你去入伙,弟兄們也有個托付不是?”
馬六這時滿臉堆笑,一邊輕輕從有些呆滯的二爺手中取下,然后再拽走竹簍,這時候尊稱又回來了:“二爺放心,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再不理會還在那里發愣的黑廝,馬六這時左手,右手竹簍,蹭蹭幾步,就如履平地般登上了艉樓屋頂。
站在艉樓頂,手長腿長的馬六此刻意氣風發,側頭看看已經幾乎和德邦號平行的福船隊,馬六先是哈哈一笑,然后沖著甲板上的兄弟們大喊一聲:“二百步,并行!”
對本船獨特的戰斗模式再清楚不過的水手們,聞聲開始熟練的操帆擺舵,在有點心不在焉的陳二爺指揮下,德邦號下一刻緩緩向福船靠攏。正當福船上的人以為海盜們終于要來跳幫廝殺的時候,雙方在200米左右的距離上,又開始平行了 “這幫賤人到底要鬧哪樣?”福船上的人又一次陷入迷惑中。
當然,他們不用迷惑很久,按照平日里被黑廝無數次踢打臭罵后學來的動作要領,馬六同志此刻已經處于標準的臥姿瞄準中,下一刻,的槍火閃起。
后世的人們是很幸福的,因為大家都生活在童話世界里。
托各國電影評級委員會的福,后世的民眾,對槍戰的理解是這樣的:歹徒用小手槍在近距離射擊,然后演員穿著漂亮的,連彈孔都沒有的西裝緩緩倒下敬業點的會用手捂一捂胸前,別提鮮血,不存在的。
更加經典的是帥哥主角大戰匪徒:先是遠在“幾十米”外的蒙面匪徒用一頓狂掃,然后帥哥們瞬間縮門后,窗戶后,墻角后“噠噠噠”,鏡頭中一排彈孔出現,下一刻,帥哥們露頭,舉起手槍開始還擊 真實情況是這樣的:400米內,標準步槍射出的762毫米子彈,會輕松寫意的穿透車門,窗戶,墻角,然后將這些障礙背后的人打成零件。
真正上過戰場的人就知道,每100個被打死的人,能完整保留尸體的,不超過50。手臂和大腿亂飛,背后被子彈動能沖出碗口大的洞,鮮血和內臟噴涌而出,這才是兄的真實威力。
所以福船上的人開始倒霉了:第一波命中就將整齊的人墻打出了豁口。前兩輪短點射是放空的,然而整齊排在船幫后的水手們并沒有原地臥倒撥打911明人壓根沒這個意識。
從第三波開始,已經適應了槍口起伏節奏的馬六,開始命中200多米外的福船。正如前文所說,木制的舷墻根本阻擋不住762毫米子彈的侵蝕,反而成為幫兇彈頭和木板碎片此刻在甲板中四處亂飛,殘肢飛舞,血液噴濺,水手排出的人墻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迅速崩塌。
到這個時候,終于反應過來的人們才開始現場練習匍匐前進,然而這沒什么卵用,動能強大的彈頭依舊在不停穿透木板,奪取生命。
“轟隆”一聲炮響,福船終于發起了反擊。
在已經陷入瘋狂的謝出水強令下,炮手冒著彈雨點燃了虎蹲炮引線。
然而這沒什么卵用:虎蹲炮是用來在接舷戰開始那一刻,近距離用散彈掃射敵方水手的。也就是說,射程控制在二十米內,虎蹲炮才能達到有效殺傷。而且這是一錘子買賣,因為放完這一炮,敵人就已經開始跳幫,不會留給炮手二次裝填的機會。
現如今在起伏的船頭,隔著200多米的距離對著沙船放炮,效果可想而知碎石天女散花般落在了雙方之間的海面上,沒有帶走一片云彩。
謝出水現在終于明白了一件事:這條該死的沙船為何要在洋面上并排行駛。
然而搞明白這一點的代價是如此慘重,慘重到謝出水本人也沒能逃過中彈的命運:彈頭隨后打到虎蹲炮上,反射進了他的腹腔。
強忍住腹部的劇痛,謝出水一邊捂緊傷口,一邊靠在舷墻上晃晃腦袋他在努力克服大量失血后帶來的眩暈感。
下一刻,喘著粗氣,謝出水看著滿地狼藉的尸體和殘肢,還有隨著甲板搖晃而不停流動的血波,他猛然間拉過來一個水手,艱難地張口說道:“打,打旗,讓老十三快走,棄棄船,各自逃命!”
說完這句話后,謝出水松開手,開始踉踉蹌蹌地扶著船舷往艉艙走去那里還有一把手銃,已知今日必無幸理的他,打算用手銃賺一個之后再上路。
從第一顆子彈出膛到福船上殘余的水手紛紛跳海,整個過程看似熱鬧,實際上連10分鐘都沒有。
短短時間內,經歷了從天堂到地獄的福船隊,已經開啟了逃命模式。打頭一艘福船,這時已經失去控制,就像醉駕的卡車一樣,航向開始漸漸偏斜。
殘余的水手正從船尾陸續跳海,紛紛游向身后那艘完好無損的福船。而后船的船主謝十三,這時正在下令轉舵,命令福船往大陸方向逃命。
然而這注定是無用功:只有100名水手和一些補給的德邦號,現在實際上就是一艘空船,就像在戈壁上奔跑的一樣。而福船就像裝滿砂石的兩輛重卡,無論怎么機動,都會輕易被追上,并且保持住200米距離的平行站位。
第二場戰斗也很快結束了。
這次德邦號上的水手們英勇地展開了跳幫戰術人都死差不多了,跳幫過去30人收拾殘局。
謝出水正在努力大口呼吸著空氣。他此刻斜靠在艉艙墻下,面色蒼白,渾身鮮血,雙眼緊盯著門口。
艙門外嘈雜的喊叫聲已經傳來,他知道海盜們就在門口,很快就會有人沖進艉艙。然而他現在已經無力還擊:身下大片的鮮血帶走了他所有的力氣。
沒過多久,果真有個提著短刀的海盜沖了進來。俯身看了看還在喘氣的謝出水,海盜嘿嘿一笑,然后扭頭沖著門外大吼一聲:“二爺,還有個喘氣的!”
門外傳來了一陣奇怪的“滴滴”聲。一個滿臉胡須的矮漢子這時走進了艉艙,此人手中拿著一塊怪模怪樣的黑磚,詭異的“滴滴”聲就是從黑磚中傳出。
矮漢子進門后,并沒有搭理謝出水,而是低頭緊盯著手中物事,像個風水堪輿一般在船艙里尋來尋去。沒用多久,矮漢子來到壁柜前,只見他一把拉開柜門,在謝出水鄙視的眼神中,抓出了柜中的銀錠不是,是角落里不起眼的一個黑匣子。
下一刻,謝出水無神的眼睛猛然大睜:只見黑矮子把黑匣子放在桌面上,然后從后腰取下一串銅鑰匙,挑了其中一枚出來,“吧嗒”一聲后,那塊精巧的小銅鎖就被打開了。
陳火丁打開木匣后,順手把兩雙緞面布鞋扔給了艙門口的伙計們,然后又順手把那幾封家信扔出窗戶,任由海風吹走。接下來二爺抱起木匣,一邊亂摸,一邊嘴里“嘖嘖”有聲:“好寶貝,須得速速送回塘莊,福佬出海還要用!”
謝出水聽到這句后,瀕死的他這一刻福至心靈,眼前閃過了一幕幕連續的畫面:
族叔謝福清一臉無奈地說道:“紅毛人尸橫遍野,城墻炸裂,這怎生能是偷襲?”
族叔謝福清惱怒地說道:“那塘莊二掌柜是杭州丐幫大龍頭的結義兄弟你現在就走后日雙船同回漳州!”
圓臉的家丁旺財笑瞇瞇地說道:“等綱首到了地頭,便能見到拿鑰匙開箱的。”
謝出水恍然大悟,謝出水緊盯著黑木匣子,咽下了最后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