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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9節 轉運

  胡閑,字透頂,濃眉大眼,肩寬背厚,額角上有個指肚大的痦子。此人是當初第一個擁立周通的丐幫小頭目,事后在摩云觀一直負責看管流民。

  胡閑同志在摩云觀期間,為了保住自己新貴的身份,用心管教流民,賣力拍馬上司,對穿越勢力忠心不二,不知不覺間,這貨已經混到了一個很高的位置:船隊押班。

  從摩云觀出發的四艘中型船,是在晚上9點開始“裝貨”的。這個時代沒有路燈,只有鬼火,出城三里就已經是漆黑一片,人蹤全無,全靠頭頂的星光照明。

  剃著光頭,一身短褂的流民們,在黑夜中排著隊被押送上船。到處都是拿著弩弓,胸前掛著夜視儀的寺院看守,不論流民們是否愿意,奔向光明的航程這一刻已經開始啟動,且不可逆。

  等摩云觀的船隊裝完人,然后順流來到塘莊門前的時候,已經是夜里10點多了。以穿越眾最早購買的狗眼號為首,四艘大海船這時早已沿河一字排開,船甲板上整齊地亮起了蓄電池大燈,后來者在燈光和步話機指引下,緩緩停靠在大船邊,兩兩并組。

  寬大的坡板從大船上放下,這是特制的階梯型跳板,便于攀爬。下一刻,艙門打開,里面的人從漆黑的船艙里一個接一個被放了出來。乍一出來,這幫貨便被頭頂大燈照得頭暈眼花,然而這是故意的:以往總有一些“聰明人”出艙后就打算跳水跑路,這些人不是被弩弓射死,就是被抓回來暴打一頓,所以現在改良后的轉運流程,根本就不給這幫人機會。

  昏頭昏腦,睜不開眼的假和尚蒲一出艙,就被人一把搡到跳板上,耳旁傳來的喝令聲,使得在摩云觀訓練了一段時間的他們,下意識就開始往上爬,接下來頭頂的撓鉤也到了,從肩后順勢一拉,人就上了大船。

  經過多次改進后的“貨物”轉運流程,短小精悍,簡單快捷,簡約而不簡單。水手們此刻配合默契,流程熟練,一個個從艙底爬上來的流民,用不了1分鐘時間,就又回到了漆黑的船艙中。

  整個轉運過程中,處于最佳觀察位置的熊道,大部分時間都在用紅外望遠鏡觀察著遠方漆黑一片的曠野。他的注意力主要集中在外來者身上,比如一些跑來塘莊偷東西的蟊賊,船隊那邊有穿越眾擔任的司令和胡閑負責,不需要他過多操心。

  總數為600的流民全部換船后,已經過去了1個半小時。這時候四艘中型船開始在燈光指引下進入河灣,然后緩緩掉頭返回摩云觀。

  所有人這時都略略送了口氣,紛紛調整狀態,等待著第二批“貨物”的到來。

  通常情況下,在沙船隊出航大員前的那個夜晚,摩云觀總是會送來數量不等的流民,有時一波,有時兩波:這個要取決于沙船上其余雜貨的數量。

  而今晚注定會是個不眠之夜:7月份就要來臨的潮災,會在杭嘉湖周邊制造大批饑民,所以目前杭州站要加大流民運輸量。

  包括滯留在摩云觀內的流民,還有“存儲”在周通手里的那些破廟青壯,掏糞工,這些人統統都在名單上,杭州站要在7月來臨之前,盡可能騰空所有的“安置崗位”,用來接納新人。

  當然,這樣一來,就要多少冒點險了。

  等船隊從摩云觀再次抵達塘莊,已經是深夜3點,這個時間要比往常遲不少船甲板上這次也冒險坐滿了“貨物”,這些人10個一組,是被人用麻繩捆到此地的。

  這次就麻煩許多,被捆綁的人跌跌撞撞爬到沙船上之后,多了一道解開麻繩的程序,這不但耽誤時間,還增加了嘈雜和混亂一個“聰明人”終于找到縫隙,從船幫魚躍跳下了塘河。

  永遠有這種想象力豐富的人,大概認為穿越眾花銀子辛苦養肥他們,是用來做人肉包子,今天就是上籠屜的日子,所以他們總要找機會要跳河。然而這些在拿著紅外弓弩,早有準備的守衛面前,什么都不是跳河者還沒有落水,就在空中被兩支碳纖維弩箭射穿,一聲未哼的死在了河底。

  殺雞儆猴的把戲永遠是有效的,雖然這并非持刀者所愿。接下來轉運人員的速度驟然加快,最終在天邊浮現出一絲魚肚白的時候,最后一個流民被送下了船艙。

  “呼”忙碌一夜的人們,這下終于可以松口氣。

  昨晚的行動,是穿越船隊有史以來轉運人數最多的一次,總數高達1400的流民被塞進了船艙,沙船里現在除了少部分稻米外,只有人,其他雜貨一概未裝。

  “辛苦了,老熊,房頂喝了一夜風。”沙船隊司令兼狗眼號船長王博這時站在船頭,笑呵呵地對趕來送別的熊道同志說到。

  “我回去躺倒就睡,你們還要輪班開船,這才辛苦!”熊道笑著點點頭,和王博緊緊一握手:“路上小心,一路保重!”

  “保重!”

  革命戰友就這樣揮手做別了。幾小時后,等那些從杭州城出來的人們來到塘莊建材市場,會發現停在河灣里的四艘大沙船已經悄然消失。

  熊老爺送走船隊后,心中大石終于落地,打著哈欠就回屋補覺,嗯,吹一夜冷風真的很辛苦。等老爺起床,已經是午飯時間,龍鳳特攻隊已然變回明商模板蝙蝠俠時刻結束。

用過午飯后,熊道坐在書房一邊喝茶,一邊把這段時間的工作回顧了一遍:情況總體還是不錯的,市場終于規范下來,大數量轉移人口昨晚也實驗成功,是時候把前段時間暫停的工作撿起來了  熊道想到這里,起身從書柜上拿下厚厚一疊信件和名帖,開始仔細翻看起來。

  之前熊道曾出面和海商林家兄弟簽過合約,這之后林氏往大員運輸鐵料的結果很不錯,雙方都很滿意。原本熊道是要再接再厲的,誰曾想這之后事情一件接一件,搞得他不得不將計劃暫停,現如今有了時間,他便打算把功課續接起來。

  當天下午,一個下人就從塘莊出發,分別到杭州城里的幾戶人家投帖,兩天后的清晨,熊老爺帶著幾個隨從,從塘莊出發,進城去也。

  熊道一行人從清泰門下船,然后就地雇了一頂四抬轎,一路直奔漳州會館。

  漳州會館就在淳佑橋口的街面上,距離清泰門不遠,熊老爺一行人沒用多久便到了會館門口,隨從進去通報后不久,會館里便迎出兩位身穿紅色漳紗的商人來。

  雙方先是客氣兩句,之后熊老爺便命隨從提著四色水禮,大伙一同進了會館。漳州會館占地面積不里面花廳酒座客房會堂這些功能性建筑配置很齊,熊老爺一行人進去后便開了間包廂,三人坐定看茶。

  這兩位商人都姓謝,古銅臉膛,四十余歲的這位叫謝福清,另一位三十來歲,黑臉硬眉的叫謝出水。

  謝氏是漳州海商,財雄勢大,船幫亦匪亦商,生意規模比之前跑去大員的林家兄弟可大了許多。謝家坐鎮漳州的家主名叫謝福北,而今天在商館的這兩位,年紀大點的謝福清算是謝家在江南分公司的經理,和家主同輩,而旁邊黑臉膛的這位謝出水,則是謝家家主的“義子”。

  “義子”就是“養子”。

  明清時期的福建海商有認義子的習俗,海商買貧家男孩為契子,養大后派去出海,這種情況很多。

  “不才日前方知,原來占了大員島的,竟是熊老爺大幫,在下有眼無珠,今日見到英雄好漢,失敬失敬!”雙方蒲一坐定,謝福清便滿臉堆笑地拱起手對熊老爺說到。

  “看來消息終于傳到杭州了。”熊道這邊倒是沒有驚訝:“哪里哪里,弟兄們也是鉆了和蘭人守備不嚴的空子,偷襲得手,當不得好漢一說。”

  如此一寒暄,包間內的氣氛馬上就有點不同:現在彼此的身份已經挑明,雙方都是海商海盜團伙安排在杭州的代理人。

  明白了彼此身份,那么客套話就可以省略了:“不知兄臺今日來,是何目的?”謝福清這時正色問到。

  熊道見談到正題,于是點頭說道:“現如今大員島人氣不旺,兄弟打聽到謝家有船近日便要歸航,不知貴船可愿順路去大員一游?呵呵,耽擱幾日功夫,再帶些大員島上的域外奇貨回漳州,想必貴主也是樂意的。”

  “哈哈,兄臺倒是打的一手好算盤。”謝福清聽到這里仰頭一笑:“不瞞熊老爺,謝家這一船貨,是要趕著北風尾去呂宋的,契由在去歲就已定好,實在不好再跑一趟大員。”

  “哦原來如此,那確是兄弟唐突了,贖罪贖罪。”熊道聽到這里,心知不好強求:現在已經是北風季末,謝家的船要是趕著去馬尼拉的話,那么時間的確已經很緊張,中途如果拐去大員,很可能遇到逆風耽誤航程。

  想通這一點后,熊道也只能說一句:“如此還請轉告貴家主,日后大員歡迎謝家船往來貿易。”說完這句后,他就打算再客氣兩句后走人。

  然而坐在一旁的謝出水,此時卻講出一句令熊道挑眉的話語:“若是生絲之類就算了,謝家近年來多與一官大幫交易,怕是沒有多的貨再去大員貿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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