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烽點了點頭。
他原本已經不打算再問這件事了,昔云又接著說道:“是當年父親帶著姐姐回中原的時候,一道帶回來的。”
“嗯?”
一聽這話,祝烽忍不住皺起了眉頭。
雖然也不是什么不可思議的事情,但他的心里好像也感覺到有一點不妥,轉頭看向南煙:“是這樣的?”
南煙也有些發懵,畢竟剛剛他們都還沒說到這里來。
于是搖頭道:“妾也才剛知道。”
祝烽又看向昔云,倒是一旁的高也謹慎的說道:“師傅當年回了一趟中原,那香囊是他帶回來的,但如何傳出去的,怕是只有他老人家才知道了。”
祝烽剛要說什么,高也又輕聲道:“只是,他老人家也已經過世了。”
祝烽皺起了眉頭:“哦?”
他立刻轉頭看向身邊的南煙,也明白南煙這個時候肯定很難受,難怪剛剛看著的人說她快要昏過去了。他嘆了口氣,像是想要伸手拉南煙的手,但畢竟是大庭廣眾的,又有外人,他身為帝王也必須克制。只沉聲道:“是這樣嗎?”
這話,其實是在問南煙:你沒事吧?
南煙勉強作出了一點笑容,對著祝烽道:“是的。事情都過去那么多年,妾也沒見過他們幾面,倒也,不知道該說什么。”
這話的意思就是,我并不太難過,皇上可以不必擔心。
但祝烽還是輕輕的嘆了口氣。
這才又轉頭看向高也,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看來,你不僅僅是這一次隨行的特使吧。”
南煙慌忙將昔云和他的身份都說了,完了還說道:“昔云跟妾一樣,一時糊涂,皇上千萬不要怪罪她。”
祝烽輕咳了一聲,只道:“說這個干什么?!”
他也尷尬,畢竟昔云糊涂,她背后的安息國君也糊涂;而輪到南煙跟他,都好不到哪里去,說出來是大家一起丟人的。
南煙立刻不說話了,祝烽清了清嗓子,又對著高也說道:“既然你是博望侯的關門弟子,那關于博望侯在西域的事情,你是最清楚的?”
高也看了他一眼,小心翼翼的說道:“在下的確是師傅的關門弟子,只是——入門的時候在下年紀還小,其實對師傅過往的事情也并不知道的太清楚。師傅那一次帶著娘娘回到中原之后,過了兩年又回了安息國,之后過了幾年生下了昔云娘娘,可那個時候,師母就染病了。”
南煙皺起眉頭:“染病?”
“是。”
“什么病?”
“黑死病。”
“黑死病?是怎么回事?”
“是一些行腳商人從更西邊的異國傳來的,那個時候整個西域死了很多人。師傅為了救治師母,就完全把想要回歸中原的事情拋在腦后,帶著她四處求醫。但后來——”
說到這里,他像是也不忍再說下去,只有昔云輕聲說道:“母親就死了。”
祝烽皺了一下眉頭。
南煙的喉嚨也梗了起來,這個時候她才突然想起,當初鳳姝曾跟她提起過在西域遇見博望侯司伯言的時候,鳳姝正身染重病,幾乎快要死了,是博望侯施展妙手救了她的命。可是,當鳳姝把他當做神仙一樣膜拜的時候,他卻對鳳姝說,他雖然能救活鳳姝,卻沒辦法救活自己最心愛的人,他還說,自己是這個世界上最無用的人。
之前,對他們的事情還一無所知的南煙,甚至懷疑過,博望侯口中自己最心愛的人,可能是塔娜公主。
現在才明白——
想到這里,她的心里又一股酸楚涌了上來。
誰能想到,當年鳳姝一句平平淡淡的話,自己也只是隨意的一聽,卻是自己的父親最痛苦的時刻。
南煙忍不住長嘆了口氣。
祝烽也嘆了口氣,輕聲道:“原來是這樣。”
他看著南煙,也不好當著眾人的面柔聲寬慰,只輕聲說道:“一切都過去了,貴妃不要太傷心。”
南煙紅著眼睛,低聲道:“妾明白。”
祝烽這才看向高也,說道:“所以,這就是你知道的一切?”
高也道:“是。”
說完這句話,他就低著頭,甚至還后退了一步,好像要把自己從這件往事,甚至從皇帝和貴妃的身邊完全摘干凈似得,但南煙卻抬頭看了他一眼。
不知為什么,她總覺得這中間,好像少了什么。
可心情悲傷的她,這個時候也沒有精力去細想,加上另一邊小順子走過來,小心的說道:“皇上,宴席上還是不能少了皇上啊。”
他出來的時間太久,特使還在那邊等著,難免有怠慢之嫌。
祝烽這才對南煙說道:“好了,這些事情你也不要多想,先回去休息,朕晚些時候再過來看你。”
南煙道:“是。”
她又說道:“妾跟妹妹第一次見面,還想再說一會兒話。”
祝烽道:“那你們回去說話吧,這個地方四面透風的,別吹了風一會兒頭疼。”
南煙立刻應聲,然后帶著昔云和她身邊的女仆,連帶著若水起身離開了,而這一邊的高也也不敢怠慢,跟著祝烽一道回到了宴席上。
雖然雙方會面的時候發生了那樣荒唐的事,可即便是這樣的荒唐,也沒有影響兩國的正常邦交,相反,因為安息國寵妃與炎國貴妃之間不能言說,又人人都心知肚明的關系,許多亟待解決的事情商談也更加的順利,很快,對于雙方互派使節,商貿往來的大事便直接在酒宴上敲定了。
余下的細節,自然就是要交給臣下去做。
聽著那邊宴席上的歡聲笑語,南煙雖然剛剛接受了雙親都已離世的噩耗,但總算還是放下心來。她剛剛將目光從窗外收回來,就看見昔云笑嘻嘻的看著她,說:“姐姐跟姐夫很相愛啊。”
南煙的臉一紅,輕聲道:“這話怎么說的。”
昔云愣了一下:“不該這么說嗎?”
南煙的臉更紅了,但也知道她并不通曉中原人委婉的習慣,只輕聲說道:“我們這兒不興這么說。”
昔云笑著說道:“我就不懂了,都做了還不能說,那也太別扭了。”。
南煙笑道:“都像你這么直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