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提起“秦貴妃”,蘇嬤嬤的臉上露出了更加惶恐的神情。
她看了南煙好一會兒,然后神情復雜的說道:“娘娘,娘娘為什么突然問起秦貴妃?”
南煙笑道:“就當本宮好奇吧。”
“好奇?”
蘇嬤嬤苦笑著說:“這么多年了,可沒有人敢對她好奇的。”
她說起秦貴妃,竟然用“敢”這個字,可見這個人,和這個人身上發生的事在很長一段時間都是禁忌,不能提起的。
南煙微笑著說道:“本宮大概知道,這位高皇帝的貴妃出身不凡,而且關于她的事情已經成了宮中的禁忌,你們都不能提起。不過,現在頭頂已經換天了。”
聽到這話,蘇嬤嬤的臉色一變。
南煙笑著說道:“本宮有皇上護著,有什么不‘敢’的呢?”
蘇嬤嬤又神情復雜的看了她一眼,然后輕聲說道:“娘娘不要誤會,奴婢并不是說娘娘犯了什么忌諱,只是——只是,正如娘娘所說,這已經是個禁忌了,而且那么多年都沒有再提起,奴婢都不習慣聽見有人提起這位昔日舊主了。”
南煙微笑著說:“別人沒再提起,可你心里想的時候,怕是不少吧?”
蘇嬤嬤苦笑著道:“娘娘真是個水晶心肝玻璃人,什么都瞞不過娘娘的眼睛。”
說完,她又看了南煙一眼。
說起來,他們兩個人相識已經許多年了,雖然相處的時候不多,更多的時候,蘇嬤嬤都是站在秦若瀾那邊的,可是,對于這位貴妃娘娘,她肯定不陌生才對。
但剛剛她看南煙的那一眼,卻像是重新認識了一番,又像是從南煙身上看出了什么來,那一眼看過之后,她的神情都顯得有些恍惚。
南煙也沒有再問她什么,只由著她陷入沉思。
過了一會兒,大概自己也感覺到站在貴妃娘娘面前出神是一件僭越的事,蘇嬤嬤又抬頭小心的看了南煙一眼,卻見她正饒有興致的看著自己,蘇嬤嬤想了想,說道:“奴婢還聽說,這一次皇上收復星羅湖里的人,娘娘立了大功,還親身進入了星羅湖,去見了——見了駱星文。”
南煙微微挑眉。
一個深居宮中多年的老嬤嬤,竟然也對星羅湖,對駱星文有所了解。
不過再一想,就明白了。
她是當年服侍秦貴妃的老人,既然秦貴妃是出身星羅湖,甚至是駱星文的義妹,那她身邊的人多少應該是知道這個的。
于是南煙平靜的說道:“本宮的確深入了天罡連環塢,還見到了駱星文。”
蘇嬤嬤一聽,有些急切的想要說什么。
可是,猶豫了一下,終究沒說出口。
南煙說道:“他老了。”
一聽到這三個字,蘇嬤嬤原本有些混沌的眼珠都變得更加迷茫了一些,仿佛眼前彌散著什么霧氣,過了許久,才長嘆了一聲,道:“這么多年過去了,故人,自然都老了。”
說完,她又深深的看了南煙一眼,道:“沒想到,娘娘能有這樣的膽識。”
“說起來,倒是與奴婢那位舊主,多有相似。”
聽到這話,南煙微微的瞇了一下眼睛。
之前進入天罡連環塢,見到駱星文的時候,他們幾個也曾經說過,南煙的行事為人,很像他們的那位義妹。
南煙道:“本宮這一次進天罡連環塢,也聽了不少關于你那位舊主的傳聞。說起來,她倒是個厲害的人物。”
蘇嬤嬤不由自主的就點點頭:“是啊。”
要知道,平時貴妃說話,沒有允許,奴婢是不能隨意插嘴的,可她竟然都等不到南煙一句話說完就插嘴贊同,可見,她心中對昔日舊主的憧憬,哪怕過去了那么多年,都從來沒有改變過。
南煙道:“本宮聽說,當年高皇帝與駱星文爭天下,斗得你死我活。最后,卻是經過這位貴妃娘娘的調停,才讓兩邊暫時握手言和,一致對外。她可真是不簡單。”
“還不只如此呢,”
提起過去的事,原本少言的蘇嬤嬤話也多了起來,回憶起往西,她笑得眼角的皺紋都更深了一些,慢慢說道:“雖然那個時候,兩邊都已經打算暫時休戰,一起對外,可還是有人在暗地里搞鬼。”
“哦?是誰?”
“是當時駱星文的一個手下,他也算是駱星文的心腹,但因為兄弟死在了高皇帝的手里,所以怎么都不肯休戰言和,只是當時,駱星文已經被說服,兩邊約定了地點,在一處酒樓上談判,這個人竟然準備了一壺毒酒,要趁機毒死高皇帝。”
南煙的眼睛都睜大了:“結果呢?”
蘇嬤嬤眼睛彎彎的看向她:“高皇帝自然是沒事的。”
“是貴妃——是奴婢的那位舊主,她在席間發現了這個人的陰謀,那人將毒酒放進了,鴛鴦壺里,想要神不知鬼不覺的下手。”
南煙眨了眨眼睛:“就是——”
“不錯,就是當年,奴婢送給娘娘的那只。”
“哦…”
南煙輕輕的點了點頭。
難怪,她就一直覺得奇怪,為什么一個普通的冷宮嬤嬤手里會有這么精巧的東西,竟然是從那個地方得來的。
蘇嬤嬤接著說道:“奴婢那位舊主看出了他的意圖,就故意親自去為高皇帝和駱星文,還有那個人斟酒。最終,那個人被自己的毒酒給毒死了。”
“駱星文那邊,死了這個人之后,眾人也就徹底一心對外,不再有別的心思;而高皇帝看出了他們的誠意,不再猜疑,兩邊才能精誠合作。”
南煙又點了點頭,嘆道:“那位秦貴妃雖然是個女流之輩,但機敏過人,殺伐決斷,倒是一個不遜須眉的巾幗英雄。”
“機敏過人,殺伐決斷…”
蘇嬤嬤重復了一邊這句話,再抬頭看了看南煙,眼神顯得更加迷茫了一些。
好像想到了什么。
過了很久,她才輕聲說道:“說起來,貴妃娘娘不也是如此么。”
聽到這話,南煙微微瞇了一下眼睛。
她的眼中,閃爍著一點精而冷的光,好像針尖一樣一下子扎進了人的心里,蘇嬤嬤被她的目光看得下意識的瑟縮了一下。
南煙道:“嬤嬤這話,好像意有所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