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一段路,他們到了一處宮殿,南煙一抬頭,頓時皺起了眉。
矗立在他們前方的,是一座高大的宮殿,雖然已經融入了深深的夜色當中,但身邊這些人高舉著的火把發出的火光,還是隱隱的勾了出了宮殿的輪廓,在夜色中透出來,好像一頭匍匐在地上的,沉睡的野獸。
宮殿的大門上懸掛著一個巨大的匾額,上面寫著三個字——
紫宸宮。
這座宮殿,就是當年祝烽發動靖難之役,率領大軍攻入金陵城,也攻入了皇宮,祝成瑾為了逃離皇宮,火燒這座宮殿造成他自焚而死的假象。
后來,祝烽登基之后,除了重修同樣被燒毀的交泰殿之后,也重修了這座紫宸宮。
但是這座宮殿卻很少使用。
哪怕是當年南煙還在金陵皇宮做貴妃的時候,來得也很少,因為這座宮殿原本在宮中的作用就是供皇帝在一些重要的日子齋戒靜思的,但因為發生了祝成瑾在這里被燒死的事情之后,祝烽齋戒靜思都去了別的宮殿,這個紫宸宮雖然重修了,也只是用來放置一些東西,到后來,祝烽遷都北平之后,整個金陵皇宮都不怎么使用,這座宮殿更是完全被封鎖了起來。
此刻,南煙就能看到大門上橫著的那把大鎖。
一走到這里,許多的往事都涌上心頭。
而南煙正想著,突然就聽到旁邊的人發出的沉重的呼吸聲,好像一頭野獸在按捺著自己心中的殺意,發出沉沉的低咆一般。
她轉過頭,就看到祝成瑾紅著眼睛,盯著這座紫宸宮。
他,當然更不能忘記這個地方。
當年,不知道被燒死在火中的那具尸體是誰,但想來,當時肯定有很多人要護著他離開皇宮,隨便一個都能作為犧牲品用來蒙混過關。
可是,那一夜,一定也是他這些年都醒不過來的一場噩夢了。
南煙看著他用力的握緊了拳頭,那雙血紅的眼睛里幾乎要噴出火焰,將這座宮殿再度焚燒一次。
想到這里,南煙忍不住皺起了眉頭。
連許世宗都忍不住上前了一步,輕咳著說道:“公子,要進入紫宸宮嗎?”
祝成瑾死死地盯著宮門上的那把大鎖,過了很久,咬牙說道:“不必了。”
“那個地方,我再也不想進去,再也不想看到!”
“至少,在抓住那個人之前。”
南煙一聽,擰著眉頭轉頭看向他,只見祝成瑾紅著眼睛,狠狠的說道:“當年我在這里經歷過的一切,我都會讓他一一償還。”
“遲早有一天,我會打開這把大鎖,讓他也進去,嘗嘗當年我嘗過的滋味。”
“不過那個時候,他是跑不了的!”
如果不是因為顧忌著這個人是個瘋子,而且現在又是他們大獲全勝,掌握全局,如果自己再刺激他只怕討不了太多好,南煙早就冷冷諷刺他:你做夢了!
即便如此,她還是忍不住冷哼了一聲。
這一聲雖然很輕,但祝成瑾還是聽到了,他立刻轉過頭來瞪著南煙,齜著呀笑了笑,那個笑容看起來格外的猙獰:“怎么,你不信?”
南煙淡淡道:“我信不信,影響不了這件事能否發生。”
祝成瑾道:“是啊,的確影響不了。”
“但這件事只要發生,你不信也不行了。”
南煙冷冷的瞥了他一眼。
站在一旁的許世宗又咳嗽了兩聲,大概是因為這些天都在攻打金陵城,他沒有休息好,如今大半夜的站在風口上,哪怕穿著風氅也有些支撐不住了。正在這時,背后傳來一陣腳步聲,是之前吩咐下去的人把那些降將帶來了。
他們一個個都被反綁著雙手,狼狽不堪的走過來,一看到祝成瑾,個個被嚇得魂飛魄散,紛紛跪地求饒。
看著他們這樣,南煙忍不住皺起了眉頭。
而祝成瑾冷笑著說道:“當年,守衛皇宮的人若能殊死殺敵,我何至于今天?都是你們這些貪生怕死之輩,若非你們,何至于今天!”
那些人其實早就不是當年看守皇宮的人,但此刻聽到他的這些話,也被嚇得痛哭流涕,磕頭如搗蒜。
祝成瑾冷笑著說道:“怕死,就能不死了嗎?”
“今天,我就是要用你們的血來祭奠當年的那一夜。遲早有一天,我會把那個人也帶到這里來,讓他也嘗嘗那個滋味!”
說完大手一揮:“殺了他們!”
話音一落,站在這些降將背后的士兵立刻拔出刀劍,對著他們的脖頸砍下去。
就聽見一陣陣的慘叫聲在紫宸宮的上空響起,鮮血頓時噴灑出來,很快匯集成一條小小的血河,流淌到了南煙的腳下。
南煙已經不是第一次看到殺人,她早就不怕這種血淋淋的場面。
但,這種殺人的方式,讓她非常不舒服。
就好像,就好像一場儀式,一場詛咒,祝成瑾一定要讓祝烽再回到這個地方,承受他當年承受過的一切。
只是不知道,真到了那一天,會如何。
就在這時,其中一個降將眼看著周圍的人都被殺了,他在絕望中索性拼個一死,站起身來沖向祝成瑾,口中大喊道:“我跟你拼了!”
祝成瑾一看那個人背著手沖過來,也被嚇得后退了兩步。
就在眾人都猝不及防的時候,一直捂著嘴咳嗽的許世宗突然一伸手,從旁邊的護衛腰上拔出一把長劍,對著那個人的咽喉一揮——
只見那人還踉蹌著跑了兩步,突然腳步停了下來。
頓時,一股鮮血從他的脖子上噴出。
隨即倒地身亡。
“公子小心!”
這個時候,周圍的人才沖上來護住祝成瑾,鮮血噴在了那些人的身上,也同樣灑在了許世宗所穿的一身清凈的長衫上,像是有些承受不住那種血腥味,他將劍丟開,又捂著嘴咳嗽了起來。
祝成瑾驚魂未定,又立刻勃然大怒,指著丟上的那具尸體怒吼:“給我把他碎尸萬段!”
周圍的人立刻上來將那人的尸體拖下去了。
祝成瑾緩過一口氣來,轉頭看向許世宗,眼神復雜的說道:“沒想到,軍師也有好身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