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煙的眼中閃過了一點光。
“皇上讓她回白龍城,就是為了這一次白虎城大戰,讓她給阿日斯蘭提供——‘傷藥’?”
祝烽道:“不錯。”
南煙又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冷氣。
難怪…
這一次大戰之后,祝烽早早的利用在水源地埋下死掉的牛羊,讓蒙克的駐軍染上了時疫,讓對方沒有再繼續戰下去的戰力,但對阿日斯蘭那邊,看上去就像是沒有別的安排了。
但她心里多少明白,這不可能。
蒙克已經被安排得明明白白了,不可能落下阿日斯蘭。
原來,對付阿日斯蘭的殺招,在更早的時候就已經埋下了。
南煙輕聲說道:“皇上讓那個薛老夫人回到白龍城,繼續跟阿日斯蘭做生意。這一次大戰,他的人馬死傷慘重,需要大量的傷藥,可皇上讓薛老夫人提供的——是,無用的藥。”
祝烽道:“有害的。”
“這樣一來,他的人馬損失更多。”
南煙接著說道:“他發現那些傷藥有問題,這口氣,他肯定也咽不下去。”
“對付不了蒙克,但一個小小的白龍城,一個小小的薛家,他還是不會放在眼里的。”
“所以,他應該會很快集結余部,攻打白龍城?”
祝烽道:“不錯。”
“白龍城的人馬,足夠他們抵御草原上的流寇沙匪,但對上阿日斯蘭這樣的部隊,完全沒有勝算,他們必須得向人求援。”
“有那位薛老夫人在,他們求援的對象,也就只有一個了。”
南煙坐在他身邊,看著簾子微微晃動,最后一點金色的陽光照在祝烽的臉上,將他長長的睫毛映照得仿佛鍍金了一般。
這樣的光芒,給他的目光,平添了幾分銳利。
只是,太多的時候,這種銳利都隱藏在他深邃得仿佛無底深潭的眼瞳當中,讓人分辨不清。
若他不說,誰能知曉?
南煙道:“難怪那個時候,皇上沒有嚴懲那位薛老夫人。”
“妾還以為,是顧忌著需要薛運繼續為皇上解毒,免得傷了她的心,原來——”
說到這里,她嘆息著道:“皇上也太狡——皇上實在英明。”
“這種事,就算是皇上做完了,讓妾來想,妾都還得想老半天呢。”
祝烽看了她一眼。
伸手戳了一下她的眉心,道:“你以為,皇帝人人都能當,仗人人都會打?”
“朕也是那十幾年練出來的。”
“若沒有過去吃過的虧,朕現在,也不能讓人吃虧。”
南煙道:“那這場仗,大概什么時候能打起來?”
祝烽道:“嚴夜臨走前跟朕說,阿日斯蘭似乎已經發現傷藥的問題了,不過,他的人馬到底損傷很大,集結余下的部眾也還需要一段時間。”
“朕估摸著,他出兵,也還需要半個月的時間。”
“趁著這半個月,好好的做做聲勢,嚇唬嚇唬白龍城中的人,最好是讓他們在阿日斯蘭出兵之前,就直接獻城,這樣能不費一兵一卒,是最好的。”
南煙的心里差點又要感嘆那句話了。
實在,太狡猾了。
她想了想,又說道:“那,薛家呢?”
“夜哥哥和薛運都希望皇上幫他們處理薛家的事,薛老夫人對薛運出走的事,還會再做什么嗎?”
祝烽淡淡道:“她敢?”
“她在朕這里,已經是掛著一條命的,傷藥的事,又完全得罪了阿日斯蘭,她還能做什么?”
“等到白龍城獻城之后,他們薛家在白龍城也就沒什么留下的意義了。”
“朕已經許諾,讓他們薛家遷居內地。”
南煙道:“哪里?”
祝烽道:“江南,最好,是金陵一地。”
“為什么是江南,為什么最好是金陵一地?”
祝烽看了她一眼,說道:“這件事,晚些再跟你說。”
“好,”
南煙看著他眼中隱隱閃爍的光芒,就知道,這頭狡猾的老虎不知道又在暗地里盤算著什么,只怕是,又有人要被盤算,要倒霉了。
南煙接著問道:“可是,這么多年,那位薛老夫人就是為了他們家家業的事,一直在控制著薛運,薛運就這么走了,皇上如何安排呢?”
祝烽道:“他們遷居內地,自然就是朕的子民了。”
“朕會給他們在江南經商優厚的條件,同時下一道旨意,讓薛老夫人過繼族中的一個男孩過來,作為她的兒子。”
“有朕的旨意壓著,她家的那些親眷,也不敢再覬覦他們家的家業。”
南煙道:“這倒是釜底抽薪了。”
“薛老夫人的眼里就只有她的家業,完全沒有這個女兒,如今這樣,她的家業也算是保住了,薛運也總算,總算能活成自己的樣子了。”
說到這里,她微微的一笑。
“看來,人活著還是好的。”
“總是有守得云開見月明的時候。”
“是啊,”
祝烽長嘆了一聲,慢慢說道:“她恢復記憶的這段日子如此煎熬,大概也想不到,還能重新找到嚴夜,并且能跟他遠走高飛吧。”
南煙挪過去,靠在他肩上,問道:“皇上是從什么時候開始,發現她恢復記憶了。”
祝烽道:“也不是發現,只是猜測,也是感覺。”
“哦?”
“朕早就猜測到她可能是失憶,為朕解毒,也是在為自己做打算,加上后來,你也發現她身上的針眼,自然更證實了這一點。”
“連朕都慢慢恢復記憶了,她能不想什么?”
“再說了,她每次看看到朕那個表情,朕還能發現不了?”
南煙道:“那個時候,她已經想起夜哥哥了。”
“就算沒完全回憶起來,也想起七八分了。”
南煙輕嘆了一聲。
想起自己心里的愛人,卻偏偏發現,因為祝烽跟嚴夜一樣,做了同樣一件事,讓她糊里糊涂的產生了移情,還被南煙逼著說出了自己的心意。
她心里的煎熬,可想而知。
南煙嘟囔道:“難怪那個時候妾跟她提冊封‘醫妃’的事,她死都不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