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說,朕完全沒有對你動過心,這話說來,你也不信吧。”
“人再遲鈍,對這件事,也是會有感覺的。”
薛運有些怔住了。
其實,自從她對皇帝說出“不敢,不愿,不能”的婉拒之詞之后,對于自己的心意,對于自己和祝烽之間任何一種可能,她都已經不抱任何希望。
卻沒想到,會在這個時候,聽到祝烽這樣的坦白。
她一時間有些茫然。
過了好一會兒,才不敢置信的說道:“可是,可是微臣,毫無知覺。皇上只對貴妃娘娘…”
祝烽淡淡道:“動心這種事,不是什么大事。”
“天底下有那么多人,送到朕面前的,都是人尖兒,也多得是美得讓人心動的女人。”
薛運皺著眉頭,下意識的搖頭道:“可是,微臣還是感覺不到。”
祝烽看了她一眼。
淡淡笑道:“那是你太遲鈍了。”
薛運仍舊搖頭。
就算她遲鈍,可這種事,她不至于遲鈍得一點都沒感覺。
祝烽看著她一臉凝重的樣子,長嘆了口氣,終于說道:“只不過,動心這種事,人人都會,但有一件事,卻未必人人都會。”
薛運道:“什么?”
祝烽道:“收心。”
“…收心?”
薛運慢慢的將這兩個字在唇齒之間咀嚼了一遍,終于明白了過來。
是人都會動心。
美麗,善良,溫柔,強大,這世上有太多的人,也有太多讓人動心的可能,哪怕今天一出門,走在街上都能有無數張美麗的面容,無數個有趣的靈魂讓人動心的。
可是動心之后呢?
有的人,就將心放出去了。
也有的人,平靜無波的,將心又收了回來。
只是,恐怕后者的不動聲色,都比前者的波瀾壯闊,難得多。
祝烽平靜的說道:“其實,動不動心,收不收心,也都無所謂。甚至,納你為妃,也不是什么大事。朕的后宮,每年都得添人,添誰都是一樣。”
“但你,”
他說著,看了薛運一眼:“你跟他們,還是不太一樣。”
薛運的喉嚨微微有些發梗:“因為微臣,讓皇上動過心?”
“不錯。”
“那,不是,不是正好嗎?”
祝烽說道:“朕已經有了南煙了。”
聽到這句話,薛運感覺自己的心猛地沉了一下。
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涌上心頭,不知道是酸澀,還是坦然后的釋懷,或者是別的什么情緒,一時間百感交集,她竟分辨不出自己到底是喜是悲。
只有一點笑容,慢慢的浮上臉頰。
輕輕道:“微臣明白了,皇上只愿意在心里放一個人。”
“那個人,就是貴妃娘娘。”
“不錯,”
祝烽說道:“朕原本對如何處置你,的確非常的矛盾,可帶你回宮后不久,仁孝皇后過世了。她臨終前對朕說的一些話,讓朕下定了決心。”
說到這里,祝烽微微一頓,許妙音臨終前,那坦然而虛弱的聲音,仿佛又一次在耳邊響起:
臣妾知道,其實皇上是個溫柔的人,只是皇上的溫柔不多,不夠太多人分的。
一個人,就剛好了。
祝烽慢慢的說道:“一個人,就夠了。”
“朕的心里,有她就夠了。”
“多一個,都不行。”
薛運似是也明白了什么,輕輕的點頭道:“皇上不愿意委屈了貴妃。”
祝烽深吸了一口氣,說道:“別的人,朕自然待他們與她不同;可你,你跟別的人,也是不同的。時長日久,誰都不能保證,朕心里的一桿秤會怎么偏。”
“人心難齊。”
“朕不想委屈了她,所以,不如一開始,就不把你們放在一桿秤上。”
薛運認真的聽著,聽到最后,輕輕的點了點頭。
這一刻,她像是有些感動,又像是有些酸楚,一時間竟也分不清那萬般滋味到底為何,只想了許久,輕聲道:“皇上是對的。”
說到這里,她又看向祝烽,認真的道:“微臣,也跟皇上說句真心話。”
“哦?真心話?”
祝烽微微挑眉,似是對“真心話”三個字格外有興趣。
道:“你說。”
薛運道:“微臣,微臣雖然當初對娘娘說,微臣對皇上,是有…有…”
說到這里,她好像自己有些尷尬,都說不下去了,祝烽淡淡一笑,道:“想說什么就說什么。到了這個時候,朕與你,不必再有隱瞞。”
聽到他這么說,薛運深吸了一口氣,坦然道:“微臣對皇上有戀慕之情,但其實…微臣看到皇上對娘娘情深義重的樣子,心里是歡喜的。”
“反倒是,看到你們不和,微臣的心里會難過。”
說著,她自己都覺得有些好笑,笑道:“皇上莫覺得微臣奇怪,可微臣心里真是這么想的。”
“也實在,不想再當皇上和娘娘中間的一根刺,所以才,選擇離開。”
說完,她看向祝烽。
目光微微閃爍著,似乎是在期盼著什么。
祝烽自然知道,她坦然將這話說出來,也就是期盼著自己如她所言,放她還鄉。
但,他卻不動聲色,淡淡一笑,道:“你這么說,朕并不覺得奇怪。”
“你是個好女子,也很善良,在太醫院供職那么久,也全然沒有染上后宮那些惡習。你會這么想,朕不僅不奇怪,還很欣慰。”
薛運心中一喜,抬頭望向他。
卻見祝烽道:“可是,你沒染上那些惡習,卻染上了不老實的毛病。”
薛運一愣。
結結巴巴的道:“皇,皇上,此言何意?”
“微臣,微臣不敢欺君…”
“不敢欺君?”
祝烽冷冷一笑,道:“你倒不是欺君,你只是,從不把真相說出來罷了。”
薛運還有些鄭重,而祝烽已經沉下臉來,冷冷說道:“薛運,剛剛那些,就是你對朕的‘真心話’?”
“你真的,只是不想再當朕和貴妃之間的一根刺,才離開的嗎?”
薛運的心忽的一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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