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間,前方就傳來了一陣車輪的聲音,抬頭一看,果然一隊馬車從大路那邊拐過來,正沿著這條小路行駛過來。
一邊走,馬車上一邊有零星的水花潑灑下來。
倒是把馬蹄揚起的塵土給蓋住了。
南煙看著那幾輛馬車行過來停在了茶攤前,那攤主立刻熱情的上前招呼,幾個趕車的熱得滿頭大汗,都紛紛坐下來,各自要了一碗茶來喝。
一時間,小小的茶攤上倒是熱鬧了起來。
遇到這種情況,幾個護衛立刻便要上前,將南煙坐的那個小桌圍起來,不管那些趕車的是什么人,但畢竟都是些男人,碰著貴妃娘娘一下都是死罪。
南煙卻只一擺手,讓他們都站著不動。
看著這些人一臉風塵仆仆的樣子,像是從很遠的地方來,但再看那馬車,卻不是普通的馬車,車后面放的都是巨大的木桶,還不斷的有干凈的清水滴落下來。
大略一數,有十來輛這樣的馬車。
南煙說道:“這樣的馬車是做什么的啊?”
她的聲音不大不小,像是在自言自語,又像是在問人,離她最近的那桌上坐的一個車夫回過頭來看了她一眼,嘿嘿一笑道:“這位夫人一定是外面來的吧?”
南煙落落大方的一笑,道:“我夫家是做生意的,前兩天遇著風沙,馬傷著了,正好到罕東衛這里來歇兩天腳。”
“難怪你不認得咱們這車呢。”
“借問大哥一句,這車是運什么的啊?”
“還能運什么,運水唄?”
“水…?”
南煙再看看那馬車,的確后面的木桶就是裝水的,她說道:“運水做什么?”
那車夫笑道:“夫人這話就好笑了,運水還能做什么?咱們罕東衛可不比京城啊,金陵啊那些大地方,水盡著用,在這里,水只能拿著喝。要是誰家用水沖地,看見了是要打板子的。”
“哦?所以,這些水是運到城中給大家喝的?”
“正是。”
“這么多水,夠用多久啊?”
“這么多?才不多呢。咱們這一隊跑這一路,也僅夠這城中半日的用水。后面還有幾隊,加在一起也不多呢。”
“那你們倒是辛苦了。”
“這算什么,跑完這一趟,馬上回去交了差,還得連軸轉呢。”
“…哦。”
南煙笑道:“那你們可辛苦了。”
那車夫道:“嘿嘿,人活著,不就是賺點辛苦錢,吃口安生飯么。”
說著,他們幾個人喝干了各自碗里的茶,給了錢,便相繼起身趕車走了。
南煙坐在茶攤上,果然看到后面還有幾隊人馬運水回城。
來來回回,的確是辛苦。
南煙喝完了茶,給了錢便有重新回到車上,又在城里轉了一圈,眼看著暮色降臨,便讓馬車掉頭回都尉府了。
路上,還能看到那些運水車灑下的水漬,將路都沖刷干凈了。
南煙靠在車板上,似笑非笑的對若水說道:“賺點辛苦錢,吃口安生飯…嘖,瞧瞧,人常說百姓愚鈍,可我看倒未必,剛剛那人隨便一句話,倒是把人生都說透了。”
若水憨憨的笑道:“奴婢不懂。”
南煙笑道:“你年紀,自然是聽不懂這話的。”
若水道:“娘娘這話說得,娘娘也不大啊。”
南煙只笑了笑,撩起簾子的一角看看外面,卻不是看外面的街道,而是看向天邊,夕陽已經慢慢的快要落入地下了。
她喃喃道:“不知道皇上他們現在,到了玉練河沒有。”
她說這話的時候,祝烽正帶著陳紫霄、薛運,還有幾個隨行的親兵策馬疾馳,在夕陽血紅的光芒中,那片熟悉的白樺林出現了遠方。
映著夕照,整片白樺林都反射出耀眼的光芒。
幾個人策馬飛馳過去,地面上厚厚的落葉像是地毯一樣,馬蹄踩上去綿綿的,發出沙沙的聲音。
祝烽翻身下馬,和之前一樣,把韁繩拋給了跟在身后的親兵,讓人將馬匹拴在樹干上。
薛運經過了上一次,如今再顛簸一天倒也沒那么難受了。
她翻身下馬,只感覺大腿有點發麻,其他的都還好,自己將馬拴住,然后看向祝烽。
他背著手,看了看遠處。
然后說道:“薛運。”
“微臣在。”
“陪朕去那邊走走吧。”
“…是。”
陳紫霄站在一旁,聽到皇帝這么說,微微蹙了一下眉頭,輕聲道:“皇上,還是讓微臣陪著皇上吧。”
“嗯?”
祝烽回頭看了他一眼。
陳紫霄道:“雖然這個地方不屬于白虎城的范圍,可到底,河對面就有他們的暗哨,這幾天,白虎城調兵遣將,動作頻頻,萬一有什么——”
“沒事的。”
祝烽平靜的說道:“不必擔心,朕不過河。”
“可——”
“行了,”
祝烽雖然比過去好說話了很多,但并不代表他可以任由別人阻撓他行事,見皇帝打斷了自己的話,陳紫霄也不敢多說了。
祝烽說道:“朕知道你們帶了吃的和水來,就在這里生火弄點吃的吧,朕帶著薛愛卿過去看看風景,回來吃點東西,就回都尉府。”
“…是。”
陳紫霄無法,只能帶著幾個人守在白樺林里。
而薛運和之前一樣,跟在祝烽身后,兩個人往玉練河邊慢慢的走去。
其中一個親兵也看著兩人的背影,對著陳紫霄輕聲說道:“大人,小的們就不明白了,皇上帶著咱們過來,若真的是巡查邊境也就算了,可每次都帶著那女的算怎么回事呢?”
“是啊,她今天還奏報說被偷了一顆藥,堂堂都尉府,難不成還有飛賊冒著誅九族的大罪摸進來?那不是打大人你的臉嗎?”
“而且,還是偷了一顆藥。”
“誰知道那是什么藥?這個女人,古古怪怪的,偏偏皇上還每次都帶著她。”
“就她那弱不禁風的樣子,能干什么,不過給咱們添麻煩罷了。”
眾人七嘴八舌的抱怨,陳紫霄卻只是安靜的站著。
一直看著兩個人的背影消失在前方,這才板著臉,面無表情的說道:“行了,皇上的事不容你們多嘴,干活吧。”
眾人無法,只能應著,乖乖的生火做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