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仿佛有一瞬間的凝滯,讓他們兩在這一刻,都窒息了。
南煙慢慢的抬起頭來,兩眼直直的看著他:“為什么要這么做?”
祝烽的眉頭一擰:“什么?”
南煙望著他,眼睛一點一點的發紅,最后近乎充血通紅,被這樣一雙眼睛看著,仿佛也被她身上那種壓抑得心跳都無法繼續的沉痛所染,祝烽的呼吸也窒住了。
南煙道:“你為什么要這么做?”
“為什么要這樣對簡家?”
“他們做錯了什么?”
祝烽的臉色蒼白,想要深吸一口氣,卻感覺自己的胸膛被什么東西緊緊的束縛著,不論呼吸還是心跳,都已經被禁錮了。
他看著她,過了很久,聲音沙啞的道:“你認為是朕?”
“簡家被滅門,你認為,是朕做的?”
南煙望著他,凄然一笑:“難道不是嗎?”
祝烽的眉頭又是一皺。
這一次,不僅僅的胸膛被什么東西束縛著,讓他無法呼吸,當聽到南煙問出這句話的時候,他感覺到自己的心,好像都被一只黑手猛地捏住。
他咬緊了牙,仿佛有一股業火,從心底里生了起來。
“你——”
而此刻的南煙直視著他,眼中卻已全無畏懼,好像整個人都被什么掏空了,沒有任何情緒。
她說道:“那天,我向皇上說明了海上發生的事情之后,皇上曾經讓小順子去追回什么人,是嗎?”
祝烽的眉心又是一蹙。
但立刻也明白,那個時候自己交代也并沒有完全避開她,顯然,是被她聽到了。
于是道:“是。”
“皇上派人去哪里?”
“北平,簡家。”
“那,追回了嗎?”
祝烽的臉色比之前更蒼白了幾分。
南煙凄然一笑,道:“那你還有什么好說的?”
祝烽咬著牙,沉默了很久,說道:“不是朕!”
南煙看著他,也沉默了很久,然后說道:“我不信你。”
空氣在這一瞬間,幾乎已經凝結成了冰。
祝烽睜大眼睛看著她,像是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
“你說什么?”
“你,不信我?”
他的話語中,除了不敢置信,還有一股熟悉的感覺,是他心中隱隱生出的怒意。
南煙知道,面對他的怒意,對自己來說意味著什么。
可是,她一動不動。
從昏迷中清醒過來之后,其實她全身都像是被掏空了,甚至此刻靠坐在床頭,還能與他對話,就已經耗盡了她所有的心力,到這個時候,她已經到了極限了。
“對,我不信你。”
說完這句話,淚水又一次奪眶而出。
只是這一次,不像之前淚水狂涌,將她所有的痛苦宣泄出來,這一滴淚,滑落下來,明明很輕,但落在祝烽的手背上,卻燙了他一下,一滴淚的重量,竟然讓他有些承受不起。
他一咬牙,伸手一把捏住她的下巴,強迫她看著自己。
“你再說一遍!”
感覺到下巴都要被他捏碎了,可南煙全然不顧,就這么看著他的眼睛,一字一字的說道:“我不信你!”
說完這句話,她感覺到祝烽身上的暴怒,仿佛山洪暴發一般傾瀉而出。
那一刻,她甚至嗅到了死亡的味道。
但是,在氣氛一瞬間的凝滯之后,祝烽卻什么都沒有做,甚至,連捏著她下巴的那只手在一顫之后,都松開了。
南煙看著他,看著他慢慢站起身來,那雙眼睛,驟然化冰。
他一句話都沒有說,豁然起身,轉身走了。
他走的時候,帶起了一陣風。
那種寒意,幾乎刺骨。
南煙咬住了下唇,讓淚水不要再決堤,而祝烽走到門口的時候,又停了下來,聲音干澀的說道:“朕只是來告訴你,我們要立刻啟程回北平。”
“有什么事,回去再說。”
說完,他便走了出去。
一直等到他的背影消失,而南煙就這么坐在床頭,整個人顫抖得好像一個剛從噩夢中驚醒過來的孩子,但是,醒來之后卻發現,原來現實竟然比噩夢更可怕。
她慢慢的伸手,捂住了已經滿是淚痕的臉。
淚,又一次從指縫間,狂涌而出。
皇帝一聲令下之后,整個金樓別苑都忙碌了起來。
也有些混亂。
不僅僅是因為祝烽突然下令要回北平,讓他們有些手足無措,更因為簡家被滅門這件事,本身就是一件大事,讓所有的人都驚訝不已。
怎么會這樣呢?
大家忙碌的時候相互見面,看著對方,甚至都還有些不敢相信。
但是,事實就是如此。
聽說,不僅是貴妃,因為這件事悲傷過度,當場昏厥。
連皇后,都落了淚。
甚至——
大家在別苑的門口,準備登上車隊的時候,也看到了臉色蒼白的秦若瀾,連她都露出了失魂落魄的神情。
可見,這件事對大家的打擊之大了。
事實上,秦若瀾站在別苑的門口,看到周圍的人議論紛紛,每個人的臉上都不乏沉痛的表情,不知為什么,心里更加的不安,更加的難熬。
可是,她又對自己說:這件事,與我無關。
簡家的滅門,是他們自己的問題,我只是提醒皇上注意簡若丞和貴妃的關系,跟我無關。
這樣想著,她松了口氣。
而就在這時,有人道:“貴妃娘娘到。”
眾人立刻退到兩邊,低下頭去。
秦若瀾雖然不太愿意退讓,但她原本也只是站在旁邊,畢竟現在只是秦娘子的身份,讓她難以爭先,不過,她還是一眼就看到了司南煙。
她愣了一下。
也驚了一下。
雖然之前,聽說貴妃因為司家被滅門的事而昏厥了過去,但她也沒想到,司南煙的樣子如此憔悴,整個人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甚至,連一點熱氣都沒有。
站在那里,好像一尊冰雕一般。
可是,當她看到自己的時候,那雙眼睛里,突然燃起了兩簇火焰。
她推開一直扶著她的冉小玉,直接朝這邊走了過來。
秦若瀾微微蹙眉。
眼看著司南煙走過來,她竟然感到了一點不安和恐懼,但還是勉強要對她行禮:“貴——”
“妃”字還沒出口。
就聽見“啪”的一聲,一擊重重的耳光打在她臉上,將她的話硬生生的打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