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她的手剛伸過去,被子里就伸出了一只手,一把抓住了她的手。
南煙嚇了一跳:“啊!”
就聽見忽的一聲,眼前一花,黎不傷一只手臂掀開被子,從床上坐了起來。
不知為什么,剛剛那一瞬間,南煙好像真的看到了一頭黑豹,從它的洞里爬出來一樣,給人一種非常有壓迫感的感覺。
她心跳都漏了一拍。
立刻說道:“不傷,你干嘛嚇我。”
黎不傷沒有說話,只是盯著她。
抓著她手腕的那只手也一直沒有放開。
他剛剛雖然蒙在被子里,但是外面的話,他聽得清清楚楚。
他聽到南煙跟簡若丞說話,那種溫溫柔柔的語調,簡若丞也是,每一個字都說得那么戀戀不舍,若不是她說要睡了,他恐怕都還不肯走。
他還叫她“南煙”。
還有——
什么叫,“當我沒那么堅強,想要逃避”。
所以,這才是她的真心話?
她還是在為祝烽傷心,明明知道他有后宮佳麗,那么多女人,可是她還是傻傻的仰望著他,從一開始,他就看得出來,南煙的眼睛只在他的身上。
甚至現在,他貶她去了冷宮,對她不聞不問。
讓她被人劫走,完全置若罔聞。
還在她被人軟禁的時候,冊封別的女人。
她卻還是在為他傷心!
越想,心里那塊大石頭壓得越重,黎不傷呼哧呼哧的出著氣,滾燙的氣息直接吹到了南煙的臉上。
這種感覺,讓南煙有些不安。
尤其他的手,還一直抓著自己的手腕,掌心滾燙,好像烙鐵一樣熨帖在自己的肌膚上。
南煙被燙得微微的戰栗了一下,輕聲說道:“不傷,你怎么了?”
“干什么老是盯著我?”
“不傷?”
她的呼喚,總算讓黎不傷稍微的回過神來。
他又看了她一眼,然后低下頭,看著那只被自己緊緊抓著的手,說道:“你真的被燙傷了。”
南煙低頭,也看到了自己手指上那一塊紅。
原來,他是在擔心這個。
她立刻松了口氣,笑著說道:“就是剛剛被蠟燭碰了一下,又不疼。”
黎不傷沒說話,直接從床上下來,拖著她走到桌邊讓她坐下,然后從她的手里拿過那個藥盒,打開。
里面是晶瑩剔透的藥膏,能聞到很舒服的味道。
他低聲道:“要是我隨身帶著,就一定不會用他給你的藥。”
“不過現在,你的傷要緊。”
說完,挑了一小塊藥膏,小心翼翼的敷到了南煙的手上,然后抬頭看向她,輕聲說道:“還疼嗎?”
其實,手指上的確是有一點被燙到的,火辣辣的感覺。
但是,藥膏一敷上去,立刻就感覺到一陣清涼。
南煙搖了搖頭:“沒事了。”
“那就好。”
黎不傷說道:“先不要洗,等明天我來,再給你換一次藥。”
南煙驚了一下:“你還要來?”
一聽這話,黎不傷的臉又沉了下來:“你不想見到我?”
“當然不是。”
南煙擺了擺手,急忙說道:“只是,你這樣在寧王府來去,太危險了,萬一被發現了怎么辦?”
黎不傷輕蔑的說道:“他們,還抓不到我。”
說著,又看向她:“我這兩年,可不是玩耍著過來的。”
“我很努力,我是錦衣衛中,最厲害的人!”
不知為什么,他說的明明是一件很重要的事,可南煙聽著,卻覺得像是個小孩子在炫耀,想要得到夸獎似得。
于是,她笑了笑:“我知道,不傷一定是最優秀的。”
黎不傷看著她,沒有說話。
她的確不懂。
她不懂這兩年,自己經歷了多殘酷的訓練,每一天,每一夜,都像活在叢林中的野獸,四周全都是危險,不是吃掉別人,就是被人吃掉。
他的心性里,原本的那一點獸性,被徹底的激發了出來。
他的確是錦衣衛當中,最出色的。
但,那是用那些每一天都跟他相處,甚至曾經稱兄道弟的人的鮮血和性命,換來的。
而他用這些,只想換她。
換她專注的看自己,換她對著自己綻放笑靨。
感覺到他的目光有些熾熱,南煙輕聲道:“怎么了?”
“…沒,沒事。”
黎不傷搖了搖頭,他怕嚇到她。
在她面前,從前,他就不敢太真實,到了這個時候,他更不敢真實。
于是說道:“就這么說定了,我明天這個時候又回來看你,我要保證你的安全,寧王府里,有一些人是很恨你的,他們恨不得殺了你。”
南煙笑了笑。
自己在大祀壇上阻撓了寧王的好事,也算祝煊有風度,沒有殺自己泄憤。
顯然,是留著自己有用。
但他的那些手下,跟著他做這件砍頭的事,都是把身家性命掉在褲腰帶上的,被自己給攪和了,當然是恨不得吃了自己。
于是說道:“好吧。不過你一定要小心,千萬別別人發現了。”
“我知道。”
黎不傷站起身來,剛轉身要走,但想了想,又回頭看著她,說道:“你也不要跟那個簡若丞說那么多。”
“啊?”
“他對你——,總之,你不要理他!”
南煙想起黎不傷第一次跟他們見面,似乎就和簡若丞之間有不愉快的經歷,雖然自己知道,那時,簡若丞是為了他好,但似乎這件事還是給他留下了不好的印象。
所以,他對簡若丞,始終有敵意。
南煙說道:“你不要誤會他,他雖然是在寧王的麾下做事,但他對我,還是很好的。”
黎不傷的臉黑了:“我不管!”
“你少跟他接觸!”
怎么突然這么不講道理起來。
南煙想了想,也只能哄小孩子似得哄他:“好,我少跟他接觸,好了吧。”
“嗯。”
得到了她的允諾,黎不傷這才滿意的,轉身走到窗邊,聽了聽外面的動靜,知道沒有人,打開窗戶邊躥了出去。
南煙走過去一看,夜色中,已經沒有了他的背影。
好快!
她笑了笑,然后關上了窗戶。
只是,窗戶一關上,臉上的笑容,也就消失了。
被黎不傷出現那一鬧,她的確暫時忘記了煩惱,可是,當一個人的時候,那種酸楚,又像是沒人壓制的彈簧,一下子用彈了起來。
她走回到床邊,坐下,輕輕的說道:“你真的,真的,忘了我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