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呆呆的望著他,眼睛有一些滾燙,又濕潤的東西涌上來。
“不,不是。”
“不是?”祝烽擰著眉頭:“那朕說了要回來,你卻讓人把飯菜撤了,是什么意思?”
南煙開口的時候,聲音有一點沙啞:“妾,以為皇上會留在麗嬪那里。”
祝烽的氣息沉了一下。
過了一會兒,他才說道:“那你還是把朕的話,當耳旁風了!”
南煙輕輕的低下頭去。
祝烽看著她長長的睫毛,覆在閃爍著流光的眼睛上,過了一會兒,才說道:“朕說了,會回來,就一定會回來。”
“…是。”
“今后,你也給朕記住,”他說道:“朕說什么,就是什么。”
“是。”
幸好,御膳房那邊的動作很快,彤云姑姑下去傳了話,沒過一會兒,就有人重新送來了飯菜,又滿滿當當的擺了一桌。
祝烽坐下來,卻是直接將手中的空碗遞給了她。
“給朕盛飯。”
南煙沒有說話,只乖乖的接過碗來,盛了一碗飯,然后奉到他的面前。
祝烽道:“你呢?”
“啊?”
“難道,要朕一個人坐在這里吃嗎?”
南煙想了想,便也給自己盛了一碗,只是,跟祝烽那滿滿當當的一碗飯不同,她盛給自己的,只有半碗。
祝烽看了她一眼,倒也沒說什么,只說道:“多吃點。”
“是。”
南煙低著頭,一小口一小口的吃著碗里的東西。
而這個時候,守在門口,探著腦袋往里看的念秋和彤云姑姑,都長長的松了口氣,念秋輕聲說道:“總算,一切都好起來了,對嗎,姑姑?”
彤云姑姑說道:“只希望,一切能雨過天晴吧。”
像是聽到了他們的心聲一般。
接下來的日子,天氣一直都很晴朗,他們的船一路北上,幾乎沒有什么意外。
南煙看著周圍的水域,其實也非常的眼熟。
因為,當初南蠡王阿日斯蘭劫持她去倓國的時候,走的就是這一段水域。
一轉眼,過了快一個月的時間。
看著江岸兩邊,連綿起伏的高山,還有,感覺到越來越冷的天氣,空中已經開始飄落雪花。
他們,已經進入了北方地域。
而這些日子,祝烽在她身邊的時間,要比之前多一些。
雖然,還不完全像過去那樣,幾乎每天都會來看望她和小心平,但,能見到他,而且兩個人相見的時候,不再是那種劍拔弩張,或者冷冽的氣氛,這一切,就已經很不一樣了。
南煙也問了祝成軒,是不是有什么地方出了問題,讓祝烽產生了變化。
祝成軒自己也有些詫異。
他說道:“我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香起了作用,不過,這些日子父皇很少去麗嬪娘娘的房間,倒是真的。”
“雖然,麗嬪娘娘也有幾次,讓人送了茶到御書房去。”
南煙頓時有些緊張:“那,皇上喝了嗎?”
“不知道。”
祝成軒搖了搖頭,說道:“最近,父皇很多時候都是自己一個人呆著,不要任何人陪,所以他做什么,我也不知道。”
南煙沉默了下來。
祝成軒看著她還有些憂心忡忡的樣子,輕聲說道:“貴妃倒也不必太過憂心。”
“父皇現在這樣,就已經很好了。”
“我怎么能不擔心呢?”
南煙喃喃的說道。
雖然現在,祝烽的情況似乎是比之前要好一些,還有一件事,壓在她的心頭,就是之前葉諍告訴她的,鶴衣為這一次遷都,卜的那一卦。
這一次,祝烽北上,可能會有大事發生。
一想到這個,她的心里就平靜不下來。
南煙說道:“殿下知道,這一次鶴衣大人為皇上遷都卜卦的事嗎?”
祝成軒沉默了一下,然后說道:“這,我也知道。”
“鶴衣大人也給我傳了消息。”
“這一次北上的事宜,包括船上的安排,都是鶴衣大人提點我的。”
“哦?”
南煙聽了,有些驚訝。
原來這一切,都是鶴衣在背后指點祝成軒。
難怪,這一次他們從上船到現在,諸事順利,甚至祝烽也開始漸漸好轉,她還以為完全都是祝成軒的功勞,現在看來,還是鶴衣在北平運籌帷幄。
當然,比起過去,祝成軒的成長也很快了。
若是當初還在北平時見到的他,在祝烽面前唯唯諾諾,連話都說不順暢,是絕對不敢做這些事的。
南煙又問道:“那,鶴衣大人有沒有說,這一次會具體遇到什么事情嗎?”
祝成軒搖了搖頭。
“照他的說法,敵人,是隱藏在暗處的。”
“不僅敵人隱藏在暗處,就連他們要做的事,現在,都還沒有完全的弄清楚。”
“所以這一次北上,我們很多事情,都要小心,再小心。”
南煙聽著,眉頭都皺緊了。
以鶴衣的敏銳,連他都沒有辦法察覺,那這件事真的很棘手了。
她長嘆了口氣。
看著她憂心忡忡的樣子,祝成軒又覺得自己不應該把太多的壓力都給她,于是輕聲說道:“貴妃娘娘也不用太擔心,車到山前必有路,鶴衣大人也說了,他的那一卦,是雷澤歸妹。”
“雷澤歸妹?”
“對,說起來,是下下卦,陰柔凌駕陽剛之象,弱者冒獨強者,但他說,卦中似乎又有異象。”
南煙雖然雜學旁收的,但卦象的東西,她從來都不懂。
祝成軒說的這些,她聽得一頭霧水。
祝成軒道:“總之就是,死中有生。”
“只不過,需要一個異數。”
“異數?”
南煙皺起了眉頭:“又是什么意思?”
祝成軒道:“異數,可能是人,也可能是事,這一切,現在說都是白說,只能等到事情發生了,我們才會知道的。”
“好了,也別說這些了,免得人心情抑郁。貴妃娘娘,今天天氣不錯,去外面甲板上看看吧。”
南煙腦子里一片混亂,正覺得憋悶。
他這個提議,倒是來得正好。
便索性走出艙房,去甲板上散散心。
今天的天氣也的確不錯,風雪都停了,難得陽光普照,雖然沒有太多的熱力,但人在艙房里窩了那么久,曬一曬太陽,對人還是很好的。
而這一走到甲板上,就看見皇后許妙音站在前方。
南煙走上前去,輕輕的道:“拜見皇后娘娘。”
祝成軒也跪拜:“母后。”
許妙音回頭看是他們,平靜的點了點頭,說道:“貴妃也出來看風景嗎?”
“是的。”
“本宮倒是沒怎么見過這樣的風景,跟金陵大有不同。”
“不知道到什么地方了。”
南煙看了看周圍,這里的景致,倒是有一些熟悉。
她想了想,說道:“我們應該已經快要進入山東境內了。”
“哦?”
“若是妾沒記錯的話,再往前走一段,應該就到運河跟黃河的交匯處了。”
“這樣啊。”
南煙扶著圍欄往前看。
應該就是這一段,因為她已經走過不止一次,再往前走,到了運河跟黃河的交匯處,也就是之前,南蠡王阿日斯蘭帶著她上岸的地方。
然后,他們到了鶴城。
許妙音回頭道:“成軒,我們這一次是在什么地方上岸啊?”
“回母后的話,這一次是去天津。”
“哦。”
南煙道:“那我們,不走鶴城那條路了?”
“當然不,”祝成軒搖頭道:“路線已經早就安排好了。不走那條。”
南煙輕輕的點了點頭。
這段路她雖然已經走了不止一次,但其實自己對這周圍也并不太熟悉,既然是鶴衣在背后指點祝成軒,那應該也有他的用意。
況且——
鶴城。
一想到那個地方,南煙的心情不由得又飄過了一絲陰霾。
那里,就好像是麻煩的聚集地。
第一次去鶴城的時候,是自己被阿日斯蘭劫持;第二次,是祝烽帶著自己去,而就是在那一次,阿日斯蘭將鳳姝送到了祝烽的身邊。
原本以為,只是一個小小的插曲。
卻沒想到,這些日子,讓他們都改變了那么多。
許妙音回頭看著她,說道:“貴妃怎么了?臉色這么不好看?”
南煙急忙搖搖頭:“妾,沒事。”
皇后又看了她一眼,然后說道:“很快就要到北平了,到時候還有很多的事情要做,貴妃要保重身體。”
“是。”
他們幾個人正說著,身后又傳來了一陣腳步聲。
雖然還沒回頭,但南煙已經敏感的感覺到了一種讓人不舒服的感覺,她下意識的回過頭,就看見鳳姝從船艙里走了出來。
一看到她,南煙的眉頭就擰了起來。
而鳳姝,聽說她病了,而且這些日子一直不見好轉,今天看到她,果然是臉色蒼白,眼睛里滿是血絲。
雖然知道她是個艷麗動人的美人,但這一刻,乍然一看,她的樣子卻有點嚇人。
當然,再一看,仍然是一個明艷動人的美人。
她走過來,畢恭畢敬的對著許妙音和南煙拜倒:“妾拜見皇后娘娘,拜見貴妃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