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還在吹。
山上的云霧繚繞,掠過了秦若瀾那張絕美的面孔。
她的目光,也顯得有些恍惚,好像一下子回到了許多年前。
她輕輕的說道:“那個時候的他,跟現在也不太一樣。”
“他的臉上有很多表情,也有很多情緒,不像現在不能表露人前,我看到過他大笑的樣子,也看到過他沮喪的神情,甚至——”
說到這里,她沒有再說下去。
好像有一些回憶,她不愿意給人分享。
沉默了一會兒之后,秦若瀾淡淡的出了一口氣,道:“那個時候的他,真實得多。”
南煙一直沒有說話。
但,她也不是沒有感覺。
因為,她清楚的感覺到,胸口有一點刺痛感,那是這些天,她一直很熟悉的感覺。
幾乎是不自覺的,她用力的握緊了雙手,才能控制住自己,不要發抖。
不要敗下陣來。
的確——
祝烽和秦若瀾,是有過去的。
她說得也沒錯,她看到過更多的祝烽的樣子。
至少南煙自己,沒有見過少年時的祝烽,大概那個時候的他,要更沖動,也更靈動得多。
不像現在,任何的情緒,都隱藏在那張冷峻的面孔之下。
想要看到他的真心,自己,先要經歷足以讓人遍體鱗傷的磨礪,才能勉強,走到他的心里去。
自己,不就是那樣嗎?
可是,秦若瀾卻似乎輕而易舉的做到了。
她歪著腦袋,看著南煙,說道:“但是,真實的他,又有多少人能接受呢?”
南煙深吸了一口氣,平靜的說道:“現在的他,也不是假的。”
“我知道,他不屑對人帶著假面具。”
“他說的每一句話,做的每一件事,都是真的。”
“那,又有什么區別呢?”
秦若瀾的目光微微的一閃。
她好像,胸口也被什么東西猛地扎了一下,那種刺痛的感覺,很清楚的映現在了她的眼睛里。
她抬起頭來,看著南煙有些倔強的神情。
半晌,淡然的笑了一聲。
“沒錯,現在的他,也是真的。”
她說道,但,不等南煙開口,她又接著說道:“可是,真的和真的之間,相差也很大。”
“你一定覺得,你非常了解他了,甚至,你一定也覺得,你對他是特別的。”
“可是我要告訴你,我,也曾經是特別的。”
南煙的心狠狠的沉了一下。
秦若瀾淡漠的看著她,說道:“我知道這些日子,你跟著他走南闖北,上過戰場,甚至在北平之戰的時候,幫助過他。”
“這些事,我也做過。”
南煙的呼吸越來越沉。
這個時候,她不知為什么,突然想到過去在宮中的時候,彤云姑姑曾經對她說過的一句話——
娘娘和寧妃,連性子都挺像的。
不是冷漠,而是那種——那種心氣。
這宮里,有這樣心氣的人,可不多。
南煙用力的握緊了拳頭。
她再開口的時候,雖然神情還很平靜,但聲音,卻已經有些不自覺的顫抖了起來:“你說這些,是要告訴我什么?”
秦若瀾安靜的看了她很久。
然后,慢慢的說道:“沒什么。”
“我,只是想要告訴你這些事,而已。”
“我只是想要讓你知道而已。”
南煙伸手,輕捂著自己的胸口,感覺到心跳微微的發痛,她深吸了一口氣,道:“如果這是你的目的,那你已經達到了。”
“現在,你可不可以告訴我,皇上到底去哪兒了。”
秦若瀾看了她一眼,這才淡淡的說道:“因為,一直沒有發現倓國人的那艘船,他擔心,他們是不是已經進入了星羅湖深處,甚至已經到了天罡連環塢了。”
南煙皺緊眉頭,下意識的往身后看了一眼。
霧氣彌漫,湖面上也是煙波浩渺。
已經不能看得更遠,更不可能看到她想看到的。
秦若瀾道:“所以,皇上已經出兵了。”
“什么?皇上已經出兵了?”
“沒錯。”
“他想要早一點把人救回來。”
“可是,他沒有這個湖上的地圖,也不了解里面那些島嶼的分布。”
“萬一,萬一遇到危險怎么辦?”
秦若瀾淡淡的看著她:“你以為,這兩天,我們在談什么?”
南煙的喉嚨微微一梗。
秦若瀾道:“我的父親,曾經在這里度過了他的少年時代。”
“雖然已經過去了很多年,但他還記得。”
“我從小,他就跟我說這里發生過的事,所以,我知道這里有多少島嶼,也大概知道,天罡連環塢中有一些什么勢力的分布。”
南煙說不出話來。
原來這兩天,他們兩個人關著門,是一直在研究湖上的地理圖。
秦若瀾彎下腰,拿起地上的竹籃,平靜的說道:“貴妃娘娘,不是只有你一個人能幫他。”
“我也可以。”
“這些事,我曾經做過很多。”
南煙的喉嚨發梗,越發的說不出話來。
秦若瀾卻似乎已經沒有興趣再說什么了,淡淡的轉過身去:“走了吧。”
“我想說的,已經說完了。”
可是,南煙卻一直沒動。
秦若瀾微微蹙眉,回過頭來看著她,只見南煙深吸了一口氣,慢慢的抬起頭來,道:“你先走吧。”
“完了讓人再來接我。”
“我,還想在這里待一會兒。”
秦若瀾覺得她有點奇怪,但這個時候,她實際上也并不想再跟司南煙相處下去。
分開走,也許是好的。
于是,她淡淡的轉過身去,下了山。
而南煙,她站在原地,一直看著秦若瀾的背影消失在霧氣當中,然后才慢慢的轉身,走向了另一邊。
一直走到那天,自己扶著的那棵樹。
看著下面,煙波浩渺的湖面。
風景,一點都沒變。
就連身后的草叢中,發出的悉悉索索的聲音,也和那天一樣。
她的眉頭一皺,就聽見身后傳來了一個聲音:“我們,又見面了。”
南煙轉過身去。
霧氣當中,那張昨晚出現在她噩夢中的面容,又一次,從云霧中顯現出來,如同噩夢再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