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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3:阿紡的馬甲又掉了

  她打斷:“我是黑無常。”聲音冷冰冰的,毫無感情,“來索你命了。”

  話落,她舉起手里的鐵棍,眼睛不眨,狠狠砸下。

  “咣!”

  巨響一聲,車玻璃四分五裂,應聲而碎,渣子濺得到處都是。

  靳松右臉被扎破了幾道口子,早被嚇慌了神,身體不自覺往后縮,一開口就哆嗦了:“你、你別過來。”

  不明來歷,此人,很危險。

  這來歷不明的危險人物,正是周徐紡,這一棒子下去,有用。

  怕了呢。

  知道怕就好。

  她把鐵棒杵在地上,敲了兩下:“出來吧。”鴨舌帽外面還戴了個大大的兜帽,口罩很大,就露兩個眼珠子,她抬頭,看了看遮蔽在烏云里的月亮,然后蹲下,搬起那輛車,再松手,duang的一聲,把車里兩個人震傻了,膽也震破了。

  最后,她面無表情、一本正經地念了一句:“閻王要你三更死。”

  周徐紡最近在看一個捉鬼的電視劇。

  她記性好,記得很多臺詞。

  夜深人靜,路上空無一人,四周闃寂無聲,只有陰風吹著樹葉簌簌作響,靳松只覺得頭皮發麻,高喊了兩句。

  “龐秘書!”

  “龐秘書!”

  龐秘書在主駕駛,也嚇白了臉。

  這個‘黑衣人’,能能能…能空手抬車,太詭異了!

  靳松命令:“你下去。”

  大冬天的,龐秘書滿頭大汗:“副總…”

  他退到后座最里側,吼道:“下去!”

  龐秘書做了很久了心里建設,才顫顫巍巍地開了車門,不敢靠近,隔著幾步距離:“這里離警局不遠,你、你別亂來。”

  她不亂來。

  她說:“你陽壽未盡。”對這秘書揮揮手,聲音冰冷,還有回聲,“走吧。”

  龐秘書豆大的汗往臉上滾,壯著膽子挪步上前,咬了咬牙,身手摸到了那根鐵棍:“誰派你來的?”

  對方眼珠子黑漆漆的,渾身上下包裹得不多露一寸皮膚,她聲音死板,猶如鬼魅:“閻王。”

  這世上怎么可能有鬼!

  龐秘書不動聲色著,又往前挪了一小步,偷偷伸出去的手已經握住了鐵棍,他一鼓作氣,一把搶過去。

  周徐紡根本沒用力,就讓他搶,見他抱著鐵棍揚起來,她還站著紋絲不動,歪頭,問:“你是要打黑無常大人嗎?”

  龐秘書眼珠子都要凸出來了,瞪著‘黑無常大人’,不再猶豫,大著膽子抬起棍子,一咬牙,狠狠砸下去。

  他用了全力。

  周徐紡抬起手,卻是輕飄飄的動作,輕而易舉就截住了棍子,聲音也是輕飄飄的,嚴肅又刻板,眼珠子不轉,她說:“這是陰間的東西,你摸了要折壽的。”

  龐秘書直愣愣地撞上那雙眼,下一秒,條件反射一般,拿著鐵棍的手立馬撒開了。

  嗯,人還是怕鬼的。

  ‘黑無常’周徐紡把鐵棍拿起來,沒用力似的,一抬一落。

  棍子的一頭敲在車頂,頓時砸出個坑來,龐秘書聞聲直哆嗦,正要往后縮,后頸被拽住了,回頭一看,目瞪口呆。

  ‘黑無常大人’就用兩根手指捏著他后頸的領子,毫不費力就把他拎起來了,左晃晃,右晃晃。

  車里的靳松已經被嚇愣了。

  龐秘書腿軟,蹬都蹬不動了,宛如一塊紙片,被拎來拎去,他開口,磕磕絆絆:“你你你你…你要干干干什么?”

  周徐紡又想起了捉鬼電視劇里的一句臺詞,用低沉的嗓音一板一眼地念出來:“你竟敢對黑無常大人無禮。”

  說完,她拎著人,更用力地晃。

  正常人類的力氣,是不可能這么大的…

  龐秘書又怕又暈,都快吐了,整個人像從水里撈起來的,身上全是汗,抖著牙齒,哆哆嗦嗦地求饒。

  “大、大人饒命。”

  “黑無常大人饒命啊…”

  ‘黑無常大人’從頭到尾一個表情,就是沒有表情,頂多兩個眼珠子在動,她說:“好吧。”

  然后就松手了。

  龐秘書摔在了地上。

  ‘黑無常大人’把手指往身上蹭了兩下,有點嫌棄,又拿著鐵棍敲了兩下地,俯視地上的人,冷冰冰、陰森森地說:“等你陽壽盡了,我再去索你的命,你走吧。”

  龐秘書瑟瑟發抖地爬起來,趔趄了兩步,把腿就跑。

  ‘黑無常大人’嘴角悄悄勾了一下。

  可是——

  那個‘陽壽未盡’的男人一跑遠,就開始大喊大叫:“來人啊!救命啊!”

  “來人啊!”

  “快來人!”

  幸好這條路上晚上沒什么人。

  周徐紡有點生氣了,拿了棍子轉身,一瞬,到了男人面前。

  “不許叫。”

  龐秘書徹底呆住了,這只‘鬼’是飄過來的…

  他兩眼一翻,嚇暈了。

  真不禁嚇。

  周徐紡怕往來的車把人壓死,就蹲下,把人拖到一旁,然后扛著她的鐵棍,往回走。

  靳松趁這個空檔,撥了報警電話。

  他手一直哆嗦,也不知道按的什么:“喂,警察局嗎?”他被嚇得口齒不清,“有有有人想殺我,我我在、在——”

  遠處昏黑里的人影,不過眨眼功夫,已經到他面前了。

  靳松瞠目結舌。

  周徐紡用鐵棍敲著車窗:“掛掉手機,下來。”

  靳松手一抖,手機掉了:“別、別,”他手抖得像得了帕金森,推開車門,“別殺我。”

  這個女人,太古怪,那樣的速度、力量,絕對不是正常人類。

  ‘非正常人類’的周徐紡扛著棍子,黑漆漆的眼珠子一動不動:“看你表現。”

  靳松腿軟,靠在車上,他擦了一把頭上的汗:“你要多少錢我都給。”

  她不為所動,冷漠至極:“我們鬼差,不接受賄賂。”一棍子頂在靳松肺上,“閻王問你,最近三個月都做了什么虧心事?”

  靳松被頂地一屁·股坐地,傻了半天:“沒有。”

  還嘴硬。

  “撒謊和隱瞞,都要受到懲罰。”周徐紡俯身,眼里的墨色逐漸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血紅,慢慢浮出來,越來越濃,越來越深。

  趨近于血的顏色。

  她用殷紅的眼,盯著地上的人:“不相信我是鬼差?”

  靳松張張嘴,驚恐萬分,已經發不出聲音了。

  她突然伸出手,掐住了他的脖子,一躍,上了樓頂,他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她拎著他,縱身又是一躍,宛如平地一般,在樓棟之間穿梭跳躍。

  靳松已經完全被嚇懵了,整個人像一具死尸,一動不動,眼睛都不會眨,耳邊是呼嘯的風,瞳孔里是飛速倒退的高樓,他被甩來甩去,身體忽高忽低…

  這一趟,是走在了鬼門關。

  最后,周徐紡停在了一棟大廈的樓頂,改拎著他,就站在高樓的最邊緣,手朝外伸著,他腳下懸空,往下看,二十米之下,車輛都變得渺小。

  “只要我一松手,”周徐紡松了三根手指,僅用兩根拎著,“你就會摔成一灘肉泥。”

  靳松如夢驚醒:“不!不要!”

  他僵著身體,頭上的繃帶早就松了,帶血的布條還纏在脖子上,臉上像澆了一盆水,全是汗,衣領勒著后頸,臉色慘白慘白,傷口濕噠噠在往外冒血,血滴糊了他的眼睛,他動都不敢動一下,就怕她松手,這么高摔下去,他肯定死無全尸。

  周徐紡問:“招,還是不招?”

  靳松一秒都不敢猶豫:“招!”他啞著嗓子喊,“我招!”

  她這才拎著人換了個地,松手。

  靳松被摔在樓頂,骨頭都嚇得酥軟了,整個人坐在地上,像脫水的魚,大口大口喘息,緩了很久。

  “快說。”江織還在醫院等她,周徐紡沒耐心等了。

  靳松本能地就往后瑟縮,顫顫巍巍地開口:“上上個月,我弄傷了一個人,用皮帶抽狠了。”

  周徐紡冷森森盯著他:“還有呢?”

  靳松不敢支吾,眼眶已經通紅,全是紅血絲,他抖著手抹了一把腦袋上的血:“我擄了江家的小公子。”

  她語調突然提高:“為什么擄他?”

  靳松語塞了一下。

  她突然俯身湊近,殷紅的眼睛逼視過去,重復:“為什么擄他?”

  靳松嚇得肩膀一抖,撞在了樓頂的墻上:“他換了電影的女主角,讓我損失了一大筆。”大口吞了一口唾沫,聲音抖得一塌糊涂,“也、也想玩弄他,而且,江家人讓我試探試探,看他是不是裝病。”

  江家人…

  周徐紡立馬問:“江家哪個人?”

  “江扶離。”

  不知道江織知不知道?

  他那么聰明,應該也查到了,那為什么不把那個壞女人打一頓?能不能打一頓?她想打一頓。

  周徐紡想了一陣,很多想不通的,用紅色的眼睛瞥靳松:“還有呢?”

  靳松被嚇怕了,不敢隱瞞:“上個月,我讓人撞了他。”又哆嗦著解釋,“但沒有成功。”

  聽到這里,周徐紡的眼睛已經徹底冷了,霜降查的果然沒有錯。

  “誰開車撞的?”

  靳松嘴唇發紫,冷汗滾到臉上被車玻璃扎的傷口上,疼得麻木了:“肖麟書。”

  都對上了。

  周徐紡:“繼續。”

  “上周,我讓人綁了成連州的妻兒,逼迫他把股份給我。”

  成連州是靳氏的老股東。

  靳松被冷風吹得身體都僵硬了,動都動不了,只是本能機械地往后縮:“前天,我使手段,簽了一個十六歲的男孩子,想讓他,”頓了一下,“讓他以后伺候我。”

  這個牲口!

  周徐紡在心里罵他:“還有嗎?”

  “沒、沒有了。”

  “真沒有?”

  靳松拼命搖頭:“沒有!”

  周徐紡這才滿意了,手伸到口袋,關了錄音筆,俯身,伸出手去。

  靳松猛地后退:“別殺我!”

  哼,牲口!

  周徐紡用一只手把他拎起來,走到樓頂邊緣,縱身往下跳。

  “啊啊啊啊啊——”

  尖叫聲,猶如鬼哭狼嚎。

  著地之后,周徐紡把人往地上一扔,手在褲子上蹭了蹭,說:“閻王大人讓我暫時放過你,以后你再行惡,我就來索你的命。”

  靳松已經嚇得呆傻了,癱在地上,一動不動,褲襠里一片濕漉。

  周徐紡用腳尖踢了他一下,認真又嚴肅的語調:“你還不向黑無常大人謝恩?”

  她當過一年多的群演了,她覺得自己的演技很一般。

  但是,她覺得她很適合演女鬼。

  靳松埋著頭,手在兩側攥著:“謝…黑無常大人。”

  世上怎么會有鬼。

  只有裝神弄鬼的人。

  他咬著牙,還在發抖,又驚又恐,又怒又憤。

  “不服?”

  周徐紡踹了一腳他的車,沒怎么用力似的,車蓋就凹進去了一塊。

  靳松抖得更厲害了,腿軟得站不起來,他匍匐著往后挪。

  周徐紡一腳踩住他的袖子,俯身,眼睛紅得像融了最新鮮的血液在里面,她伸出一根手指,戳靳松后腦:“以后,還敢不敢行惡了?”

  靳松背脊發麻:“不、不敢了。”

  “記住你今天的話。”

  她說完,抬起手,直接把人敲暈了,然后拍拍手,撿起她的鐵棍,霜降只能暫時控制監控,她不宜久待,剛要撤離,就聽到車門打開的聲音。

  有人!

  周徐紡把帽子往下拉了拉。

  聲音從后面傳來:“黑無常大人。”

  這個聲音…

  她只要聽一聲,就知道是誰。

  他在五米之外,一字一句慢慢悠悠:“帝都江家老幺,江織。”他腳步不疾不徐的,朝前走近,“你幫我查查,我陽壽還有多久?”

  他聽到了!

  他的車停在了五米之外,晚上的風聲很大,對她的聽力有干擾,她在樓頂的時候,是聽不見車聲的。

  他什么時候來的?來了多久?聽到了多少?

  周徐紡越想越懊惱,沒轉身,往車后面躲。

  哦,她不忘認真地回答,不忘偽裝聲音,像只鬼:“你陽壽很長,你會長命百歲。”

  江織低聲笑了,腳步停下來。

  周徐紡背身站在車后,怕被看見她的‘惡劣行徑’,她蹲下,偷偷拽住靳松一條腿,把他拖到后面。

  江織就站著不動,看她‘此地無銀三百兩’的動作。

  “你看見了?”周徐紡不知道他看見了多少。

  江織裹著大衣,在咳嗽,風吹得他頭發亂糟糟,燈下,暗啞的霧面藍除了張揚,竟顯出幾分溫柔來:“什么?”

  周徐紡推了一把車,車就動了。

  她力氣真不是一般的大。

  江織:“看見了。”

  “不怕嗎?”她跳到樓頂上,并且像只猴兒一樣四處躥的那一段,他應該沒有看到,她至少能確定,他是在她上樓頂之后才到的,不然以她的聽力不可能聽不到。

  所以,江織只看到了她亂使蠻力。

  不對,還有她粗魯殘暴地裝鬼毆打別人。

  周徐紡好懊惱,她應該淑女一點,像電視劇里那個說話掐著嗓子捏著蘭花指的娘娘…

  江織的聲音被風吹過來:“怕什么?怕黑無常大人來索我的命?”

  周徐紡:“…”

  他笑了,眼里藏了星辰與燈光,遠遠看去,美人入畫,風卷著他的衣角在動,滿目都是漂亮精致的筆觸。

  “那我做了那么多虧心事,你怎么還不來?”他慢慢悠悠,含著笑,又喊了一聲黑無常大人。

  ‘黑無常大人’有點懵,有點愣,有點呆,有點不知所措。

  突然,江織試探地喊她:“周徐紡?”

  周徐紡掐了個渾厚低沉的聲音:“我不是周徐紡。”

  江織也不跟她爭論,改了口:“那行,黑無常大人,”他聲音微沉,擲地有聲,“轉過身來。”

  之后是沉默,只余風聲。

  許久,她才轉過身去。

  “你只看到了表面。”眼睛已經褪去了紅色,她隔著距離,隔著燈光,看他潑墨的眸子,“而我比你看到的,要危險一百倍一萬倍。”

  她渾身都是黑色,把自己包裹得密不透風。

  只看了江織一眼,就不敢再對視,不等他走過來,她把錄音筆放在車上:“我收了你奶奶的雇傭金,這都是我該做。”

  說完,她轉身跑進黑夜里。

  江織看著人影消失的方向,踹了一腳地上的石子:“躲什么呀,我還能吃了你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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