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沒有沉浸進去,只是抬頭觀看沙盤。
經歷了最初的混戰、中期的韜光養晦,余下的玩家這時仿佛到了最后的廝殺階段。沙盤上高亮的人名,一個接一個熄滅。
慘烈的淘汰之戰,又開始了。
在燕三郎的注視下,沙盤上的人名只剩下五十個了。
池邊多數人已經站起,帶著滿臉的懊惱或者憤怒,去圍觀其他人的戰斗了。
還有三十人。
還有二十二人。
千歲穩坐不動,神情安然。陶滸驚得下巴都快掉了:“千夫人居然這樣厲害?”
“那是。”賀小鳶與有榮焉,“燕時初的妻子可不是一般人。”
現在,還留在水底的玩家,只剩下十五人了。
燕三郎左右顧盼,望見許多成名大佬都站了起來。
他們都出局了。
突然間,白夜的名字閃過一道金光。
眾人錯愕中,侍女的聲音朗朗響起:“白夜先生,成功化龍!”
白夜第一個過關?燕三郎挑了挑眉,好強!
又過數十息,先后又有兩名玩家成功化龍,都不是人類。
而后,就輪到千歲的名字上閃過金光。
賀小鳶始終提心吊膽,這時忍不住尖叫一聲:“成了,成了!”
千歲摘下了第四名優勝者的寶座。
圍在她身邊的看客,頓時爆出一片歡呼。
贏了贏了,她贏了,他們也贏了,投注的本金有回報了!
燕三郎終于忍不住了,伸手伸進她面前的光球。
眼前光幕褪開,他仿佛置身幽暗的巖窟之中,周邊漂浮著幾頭海怪的尸首。這里唯一的光源,來自一條碩大的紅龍。
千歲操縱的水族早不是那條孱弱得人都可以捏死的小魚苗了。它已經長出厚重的鱗片、尖獰的厲爪、長而飄逸的胡須,其身長達到了十丈有余。
它身上大大小小的可怕傷口正在飛快愈合,又以人眼可見的速度長出了一對犄角,看起來就像赤玉珊瑚——
這不是蛟,是龍,真正的巨龍。
紅龍捏了捏爪子,向外、向上游去。
現在它處于水底世界的最頂端,有資格去水面享受溫暖的陽光。
看到這里,燕三郎退出了心球視界。
他發現,沙盤上一共只剩下七個人名。
“魚龍變第一階段的競賽已經完成,七名玩家勝出,恭喜!”千紅夫人的話同時傳入耳中,“他們將平所分所有彩金,并且決定是否進入下一階段的比拼!”
數千賓客掏出的籌碼,都由這七人平分!
這是何等豐厚!就算眾人早有心理準備,也忍不住發出羨慕的唏噓。
賀小鳶偷問燕三郎:“你夫人還要繼續嗎?”
賭池里的籌碼有壽數也有修為,分別來自人間和其他五道的賓客,它們匯聚成一筆巨大的財富,沒人看了會不動心。
如能爭取最后的勝利,就可以多得幾份。
燕三郎聞言看向千歲。以他對千歲的了解,她應該…
念頭剛剛轉完,千歲就睜開了眼,笑吟吟向他吹了記口哨:“幸不辱命!”
少年稍微有些意外:“你不繼續?”
“比賽暫時結束了呀,下一階段比賽在三個時辰后開始,選手可以抓緊休息。”千歲眨了眨眼,燕三郎“哦”了一聲。但她緊接著又道,“不過就到這里吧,見好就收。”
她要帶著豐厚的獲利退賽。
燕三郎下意識看向白夜。后者也站了起來,眼里還有激昂戰意猶未褪卻。
他沉聲問千歲:“一決高下?”
千歲搖頭:“不了。”
白夜有些錯愕:“你要退出?”這么好的機會!
難得他嗓音都微微提高。面對這種挑戰,從前的千歲只會迎難而上。
可她現在…
他很有些意外,看看她,又看看燕三郎:“你…”
只這一字,剩下的話好像都咽了回去,又道:“希望后面的游戲中還有一決勝負的機會!”
而后,他就走開了。
不過轉身之前,白夜向燕三郎掃來一眼,恰好與他四目相對。
兩人都是面無表情。
“他要繼續?”
“當然了。能走到‘化龍’這一步的,多半都是迎難而上的強者。”千歲小聲道,“他從前總輸給我,現在我又不跟他斗了,他大概想著贏回一局以祛心魔吧?”
從她誕生于多識之樹,到成長為修羅道領主,白夜始終沒贏過她。
可她后來卸去修為遁入人間,這幾百年又過得不順,終是被砥礪修行的白夜超過了。
白夜也知道這一點,因為強弱立判,再跟她約戰也是索然無味。但目前來看,千紅山莊的游戲比拼的不是個體的真實修為,而是謀略、技巧、心術還有運氣。
如此一戰,方顯公平。
他也躍躍欲試,可千歲小贏即收手,白夜大概很不甘心。
此時周邊的賓客都上來道賀,臉上的笑容熱情又真摯,因為千歲替他們贏得了豐厚的回報。更多人誠心結識燕氏夫婦,畢竟能在千紅山莊的游戲里獲勝的選手,不是能力特別強,就是運氣特別好。
而這兩種人在人間都很受歡迎。
一通寒暄過后,眾人漸漸散去,燕三郎撥開千歲額前的發絲:“你怎么不接著玩?”
千歲的性子爭強好勝,他最了解。
“差不多得了。”千歲指了指不遠處的彩金池,“落袋為安才是上上之策。”
她抓著燕三郎走過去,沙盤底下的彩金池里有無數籌碼載沉載浮,顏色各異,五彩繽紛。
“我來領獎。”
立在邊上的侍女向她行了一禮:“恭喜千歲小姐,請稍候。”
她伸手入池,攪動水波。
這水也是金紅色的,不像清水,倒像電光。她這么一攪,有籌碼飛快離開,有籌碼被水波攪進,聚在一起。
侍女不知從哪里取出一只布袋,將聚在一起的籌碼都收了進去,遞給千歲:“這是您的獎金。”
千歲欣然接過,掂了掂:“很好,很沉!”
旁觀者眼里的羨慕都快化作實質。
她才不管別人眼光,從布袋里拿出一把籌碼,塞到燕三郎手里:“喏,拿著。”
“…”他這樣算不算吃軟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