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歲乍舌:“哦喝,文庚看起來慈眉善目,不想下手也這樣果斷。”
“他畢竟是異士。”燕三郎很理解他的心境,“不能快意恩仇,還喚什么異士?”
次日午后,他才找來文庚的親傳弟子,問起其師情況。
這人恭恭敬敬道:“我師昨日從南城署衙回來就閉門不出,晚飯未動,屋內也不點燈火。”
“現在呢?”
“今晨出來了,形容憔悴,但吃了兩大碗炒粿,一大屜黃米糕。”弟子道,“師父要我稟告山長,他一切都好,請勿掛懷。”
燕三郎也放心了:“那就好。”
困住文庚的夢魘終于消散,他應該解脫了吧?
這幾天,千渡城各處搭起了米粥棚子,每個成年人每天可得一碗粥,一個窩頭,孩兒減半。
山長親口向城民保證,四天后新糧一定上市,價格穩定可控。
得他擔保,千渡城人的憂躁也消褪不少,耐心等著救命糧到。
四天后,白鳥城果然有大批糧食運到,飛快批給各家商會。新成立的商盟已經投入運作,并負責糧食統籌事宜。
當天下午,糧食在全城上鋪,價格為每升四文,四口之家每天限買三升,以此類推。
初期糧食緊張,定額售賣以免平民哄搶糧食,大伙兒都能理解。這價格說不上便宜,但也比千渡城封城后期動輒每斗幾十文要低很多了。
復三五日,糧食源源不絕運入千渡城,糧價一路走低,搶糧的現象更不存在。
一切都在平穩中推進。
千渡城民一看,山長說幾天后有糧,幾天后就當真有糧,言出必行,于是對青云宗更添信心和好感。
那許多工作重重疊疊鋪下去,終于讓千渡城安安穩穩走完了過渡期,慢慢步回正軌。
經過幾日調養平復,文庚的心境也復原如初。
心病既去,他看起來就比從前還要精神。
燕三郎料得不錯,他先去好好感謝了劉宗瑀和龐淵一番,請這兩人用過晚飯才找山長:“顏家的寶庫清點完畢,這是目錄。”
他遞上手里的清單,邊上的阿修羅順手接過。
就連千歲這樣見慣了大場面的,掃過清單都“喔喲”一聲:“當個城主真是肥差!”
千渡城破毫無預兆,顏慶早將家私都收拾妥當,楞是沒找到運送出去的機會,倒是替青云宗省去了不少搜刮的功夫。
這清單上的寶物名目之多,看得人眼花繚亂。更別提各種田產地契,礦脈碼頭。
算下來,顏慶的身家竟然可抵整個青云境五年收入。
用富可敵國來形容顏家,真是一點兒都不夸張。
文庚搖頭:“顏慶這些年中飽私囊,截留萬貫家財。”光是他寶庫里的存貨,足夠給青云宗再交十好幾年的貢稅了。
“這是給青云宗攢錢呢。”千歲喜孜孜道,“有了這筆財富,能辦不少實事。”
她最喜歡追捕貪官了,捕回來的都是碩鼠,一掏窩就能掏出金山銀海。
燕三郎看見一行小字,目光微凝:“他的藏品之中,居然有浮壤?”
千歲也湊過去看了,嘖嘖兩聲:“居然有十塊之多,這廝是不是也去過迷藏海國?”
迷藏海國的官方店曾經出售浮壤,據說那是天人道之中的寶物,能令山川隨心所欲變形。燕三郎一直覺得那是夸張之辭,迷藏海國的幽魂測試過,真正的浮壤能令山地起伏十五丈最多。
但這效能也很逆天了,尤其它能反復使用。
彼時那塊浮壤賣出了九十萬兩的高價,燕三郎雖覺新奇,但沒有出手。直到后來他位高權重,不止一次后悔當初沒買下浮壤。
現在,老天給他送后悔藥了?
他在這條目錄上著重畫了個圈,以示重點。
祿事堂十幾名弟子用了兩天時間,才把城主府的寶庫清點完畢。千歲閑來無事,依樣過目,而后把清單畫出了無數重點:“這些,全都帶回青云山!”
其中也包括了浮壤。
這么多?有名弟子眺了一眼,當即嚇了一跳。她至少勾出了清單的四分之一。
雖說只有四分之一,那數量也是相當驚人。
千歲看懂他的眼神,皺眉道:“留在這里作甚?”她可沒動那些山河之契,因為地契、礦脈等物又搬不走。
燕三郎和杜時素從邊上走過,不由得笑了:“本來就要充公,得收回財庫。”
千歲喜孜孜:“這樣的碩鼠還有沒有?多打幾只,青云宗就肥了。”
杜時素苦著臉:“千夫人說笑了,有一個顏慶已是家門大不幸。”
燕三郎在千渡城又坐鎮兩日,見戰后秩序重建無礙,各項事宜有序推進,也就放心啟程,返回青云山。
吸取從前教訓,千渡城也不設城主了,最高長官為郡守,掌政令,由杜時素麾下大弟子李紹棠擔任;其佐官郡尉為龐淵,掌軍事、治安。
以下行政人員名單,燕三郎也都親自把關,并且當面訓誡。
在此期間,施恩光和鐵太傅先后都來辭行。
包括施恩光在內,桃源這兩千人馬都是燕三郎向得勝王借來的。有借有還,再借才不難,因此施恩光的軍隊在千渡城盤桓數日也就啟程了,準備返回桃源。
至于從桃源進入青云境的小路,燕三郎也沒忘了下令將它平整、拓寬,修成了正式的官道。這意思很明白了,兩邊要和睦友好、互通有無。
而后是鐵太傅。
這老頭子原本為了完成顏烈遺命才陪燕三郎上青云山,沒料到后頭發生這么多怪事,連他自個兒都被顏慶抓進畫中世界,險遭不測。
對于他的遭遇,燕三郎有三分愧疚,但鐵老頭子倒很大度,擺擺手讓他不要放在心上,只要燕三郎這幾天自掏腰包,讓他在千渡城附近的白水縣吃喝幾天解解饞,就算對得起他這段時間的遭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