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三郎指著自己鼻子:“他最開始想殺的人是我?”
這位顏城主嗅覺還是很靈敏啊,一下就嗅出了不祥的味道,想提前扼殺危險吧?
千歲也道:“先下手為強,這位顏城主真是大丈夫。”
無毒不丈夫。
“是。”紋心火光下,劉洞主的額頭布滿冷汗,“但他一直沒發令,反而是錢老二上臺之后,顏城主指示要殺掉此人。”
燕三郎恍然。顯然劉洞主就是顏慶布下的后手了。這人弄走鐵太傅還不滿足,還怕有所遺漏,就要劉洞主留在現場做候補一擊。
“鐵太傅呢?”他干脆問了出來,“顏慶將他弄去哪里了?”
這問題讓所有長老為之側目,而劉洞主則是面露茫然:“我,我不知道。”
劉憐玉聲音都提高了三度:“鐵太傅失蹤,也跟顏城主有關么!”
“或許。”燕三郎面色凝重,對錢老二道,“繼續,黃龍商會和顏家二公子顏凌?”
“也不知怎地,黃龍商會傍上顏二公子這棵大樹,后面很多買賣都好做了。”錢老二乖覺得很,知道現在風向轉了,也就知無不言,“就拿我這生意,每做一份路引,顏二公子要抽二十兩銀子。”
“顏家抽大頭?好得很。”杜時素怒容滿面,“黃龍商會其他買賣呢?”
這種灰黑色收入根本不進公賬,吃肥的只有黃龍商會和顏家而已。
“那我就不清楚了。”錢老二低了低頭,“我只在渡口干活啊。”
文庚嘆了口氣:“顏慶說,錢老二前不久失蹤是畏罪潛逃。”
“沒,沒有啊!”錢老二立刻叫起撞天屈,“我是被燕公子的人帶走了!”這些天都被困在暗無天日的小房子里,由一個黃毛小崽看管。
現在眾人都明白了,顏慶在這件事上撒了大謊。
燕三郎問錢老二:“鐸人由何家渡登船潛入宣國,也是在你這里辦理?”
錢老二囁嚅,劉憐玉斥他一聲,他才道:“或、或許吧。”
但他又飛快補充:“黃龍商會負責拉生意,我只負責辦理文書。商隊每五十人才需要一張路引子,每天都有人要辦加急,我、我真不知道里面混有鐸人!”
他緊接著向文庚等人哀聲叫喚:“小人也是被脅迫,我不干這活計也有別人干,不想同流合污的要倒大楣。各位長老開恩,我上有老下有小…”
謝冶光聽得心煩,長眉一軒:“帶下去,候審!”
兩名門徒上前,不容分說將錢老二拖了下去。劉洞主也被一并帶下,燕三郎還能聽見其他長老問他:“你為何替顏慶殺人!”
聲音遠遠去了,終不可聞。
文庚看看眾長老臉色,再看看臺下,五味雜陳。好好一個慶功會,搞成了這副模樣。他長嘆一聲:“今日大會就到這里…”
話未說完,燕三郎忽然打斷了他:“文副山長,你道顏城主為何匆忙離開?”這句話用上真力,每個字都傳遍全場,“只因何家渡一點貪腐么?”
他看出文庚想要散會,然后聚長老們私聊了。有些事兒還是不要公開討論最好。
燕三郎當然不會讓他那么快就收場,重頭戲還沒上呢。
“假公濟私撈肥水,哪里沒有?顏慶犯得著為這點小事逃命?”千歲往下接話,“除非大勢已去。”
顏慶位列青云宗七大長老,掌握宗內最重要的收入來源。就算牽連進貪腐窩案,最多就是品行有瑕疵,只要厚著臉皮頂上一段時間,非議聲自然就小了。他這么一逃也太顯心虛了,倒好似把自己退路都斷了。
眾長老陰沉著臉:“還有?”
劉憐玉想了想,臉上顯出了難以置信的神色:“你說的該不會是,夷陵道…?”
夷陵道大戰,烏瑞領著千渡城軍一度失蹤,徒留劉徐二人被鐸軍團團圍困。這個疑團始終在劉憐玉心頭盤旋不去,聽千歲話里有話,她立刻想起這一茬了。
顏慶不在這里,燕三郎也不兜圈子,從懷中取出一封信箋遞給文庚:“文副山長自己看罷。”
這封信,自然就是顏慶寫給鐸人的飛訊了,末尾還加蓋了攢金印。
上面字句不多,文庚掃了兩眼,臉色大變,氣得手都有些發抖。但他鎮定功夫過硬,定了定神就轉交其他長老傳閱。
謝冶光一眼掃過,怒氣勃發,一掌劈碎了身邊的茶案:“豈有此理!”
這一聲咆哮回蕩在同心臺,聞者無不身軀一顫,不曉得信上又有什么驚天奇聞,讓這位嫉惡如仇的謝長老氣怒至此。
燕三郎振聲道:“顏城主勾結西鐸擁兵自立,又引鐸人入境,這封親筆信就是鐵證!”
余音繞林,久久不歇。
“嘩啦”一聲,這句話就像清水滴入了滾油鍋,臺下立刻炸開。
有人驚呼,有人錯愕,有人不信,有人茫然。
顏城主居然早就投敵了?
為什么?
青云宗許多弟子對顏慶滿懷崇景,再聽燕三郎所言猶在夢中,一時難辨真假,可是再看臺上長老們的神情都是暴怒,卻未出聲反駁。
燕三郎神情坦然:“山上如有顏城主筆跡,可以拿來對比。”
這份證據可不怕驗筆記,真的假不了。假貨早送到鐸人那里去了。
“再說罷。”文庚搖了搖頭,“當務之急,是把顏慶找回來。”
事已至此,他心底透亮:如果顏慶清白,何必急匆匆下山?這人大概猜出燕三郎手里還有置他于死地的罪證,才提前溜了。
當下他指派眾位長老帶領門徒分頭去找。在場兩千余人就有兩千多雙眼睛,基本都被各自長輩催去搜查,今晚的瓜吃到這里就結束了。
一時間人員四散如風吹雨打。這一場慶功會高高興興開頭,卻以漫山遍野的大搜查結尾。
青云宗七位長老,還留在殿前的只有文庚和杜時素了。
文庚向杜時素和燕三郎、千歲招手:“請隨我來吧。”
數人同進殿中,小金也站了起來,跟在千歲身后亦步亦趨。
殿內可不像外頭那樣寒涼。侍立一邊的童子給眾人都斟上熱茶,文庚才招呼大家:“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