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彌留以虛空為屏障。”他接著道,“原本足以阻止世間一切生靈。”
“問題在哪里了?”
“迷藏幽魂也該如此,然而——”汪銘直搖頭,“它們似是對虛空了若指掌,能夠尋到前進的路徑。”他皺起了眉,“彌留也始料未及。”
吳城主也沒聽懂:“什么意思?虛空豈非什么也沒有么,怎會有路徑可言?”
“虛空并非空無一物。”汪銘直只是轉述彌留來語,“更具體的,言語難述,我也說不明白。”
“也即是說,海神使事先已知彌留之地在虛空中的位置?”燕三郎截口問道,“除了他們,先前還有誰穿過虛空、抵達彌留?”
“無人可以。”汪銘直補充道,“并且在虛空中的難題還不僅是迷路那么簡單。物事之間還會互相牽引,一旦被吸入就是死路一條。”
千歲和燕三郎互視一眼,均看見對方眼中的興味。看來,海神使對彌留的了解遠超乎兩人想象啊,這就古怪了。
“從前有人能夠進入彌留么?”燕三郎又補充一句,“或者妖怪、魃尸和其他五道中人。”
汪銘直搖頭:“從來沒有。那并不是生靈可去的地方。”
“守護者也不去么?”
說起這個,汪銘直下意識壓低了音量:“多數守護者沒有這樣的好奇心,但的確有個例外。那廝監守自盜,守著彌留之地的入口心動了,想進去看看。”
“成功了?”
“談不上。”汪銘直搖頭,“他以魂身進入就迷路了,在里面沒頭蒼蠅一樣亂轉,耗得自己越來越虛弱,險些死掉。最后是蒼吾使者出現,將他驅趕出來。可是過沒多久他就死了,原因是神魂虛耗過度,無法自愈。”
“既然幾乎無人進過彌留,海神使又怎么能在這樣短的時間內吃透它的規則。”吳城主沉吟,“這不合理。”
除非海神使事先得到了有用的情報,而且非常詳實。
怪事,這樣珍貴的情報從哪里來呢?
千歲撇了撇嘴:“好了,這問題暫且放去一邊,彌留打算怎么對付它們?”
“不可使之進入彌留。”汪銘直答得很順溜,“蒼吾使者前去圍攻,戰況激烈,或將它們趕出虛空。”
“等下。”吳城主抓住了重點,“趕出?趕到這里來么?”
“望諸位做好準備。”
白苓代眾人表示了不滿:“喂!彌留無所不能,難道沒法子將幽魂消滅在虛空中嗎?”
“首先,彌留并非無所不能。”汪銘直麻溜兒代答,“其次,這些東西對蒼吾使者威脅巨大,彌留十分謹慎,希望將它們驅回人間處理。再澄清一回,彌留的法則特殊,不可被侵染,做這決定也是無奈之舉。”
千歲忍住翻白眼的沖動,叉腰道:“加碼。”
“什么?”
“你們把爛攤子推到人間,要我們收拾。”紅衣女郎雙手一攤,“這活兒不輕松還有生命危險,我們要求更高的報酬,否則甩膀子走人。”
“可是天下從此…”
千歲冷笑:“天下關我p事?”天塌下來有高個兒頂著,她吃喝睡照常不誤,為什么要強出頭啊?
想到這里,她拽著燕三郎胳膊道:“我們在桃源也呆太久了,該走了。那幾個小破愿望大不了不要!”
燕三郎“嗯”了一聲,知道她只不過是想坐地起價。“小破愿望”對她來說太重要了,萬萬不能舍棄。
面對這個打破沙漏的禍首,汪銘直沒有好臉色:“你確定?你們炸死圣樹,又讓多數迷藏幽魂都陪葬,海神使最恨的就是你。今時你不趁機除掉她,以后…”
話不必說盡,所有人都聽懂了。燕三郎今天拔腿溜了,日后說不定就要直面海神使瘋狂又無盡的報復,并且那時也不再有彌留相助了。
沒想到,對方還有些談判的本事。少年輕輕捏了捏千歲的手腕,示意她稍安勿躁:“你們想讓幽魂消亡于人間?”
阿修羅不吱聲了。
“正是。”這是來自彌留的回答,“他們的皮囊已死,只要殞在這里,就不會另起硝煙。”
“為何你們鄭重其事,逃出虛無的海神使有甚特別?”沒有皮囊,迷藏幽魂再強大都是有限。
“就在方才,她已經附身蒼吾使者瑞。”彌留扔下一記重磅。
眾人齊齊動容。吳城主連連皺眉:“蒼吾使者就是高近一丈的怪物?”
千歲板著臉嗯了一聲:“也就是說,我們即將對付一個武力值逆天,而魂力值更加爆表的海神使。”
不妙,很不妙啊。
白苓望著燕三郎,已經沒了主意:“我們真要留下?”
“嗯。”燕三郎一驚過后,反而下定了決心,“我們就在這里了結它。”
海神使占據了蒼吾使者的皮囊,這是歷史重演。幽魂們進入人間有兩大目標,如今“尋找合適皮囊以永生”已經實現,那么下一樣緊接著就要提上日程了:
找燕三郎報仇!
彌留中人說得無錯,今后無論他逃去天涯海角,迷藏幽魂也會緊追不舍。
既如此,不若在這里決一死戰。
燕三郎幾乎在轉眼間就把生死問題想通,轉頭叮囑千歲:“鎮妖塔來。”
千歲抓起小塔,往汪銘直眼前一遞。這人不悅道:“我方才已經說過,不拿杏兒性命冒險。”
燕三郎面不改色:“她從這里出來,就一定不會放過你和涂杏兒。”
汪銘直怒道:“我和他們又沒有深仇大恨。”
吳城主插一句嘴:“你是守護者,又掌握彌留入口。無論她想離開桃源還是進入彌留,不找你找誰?”
汪銘直張了張嘴,卻說不出話來。
千歲笑道:“若她還想再進彌留,就一定會好好護住沙漏。你的心上人,性命比這里任何人都安全。”
她說得夸張,汪銘直還要再辯,涂杏兒卻向前一步,把沙漏遞了出去。
汪銘直駭得一手攔住她:“杏兒你做什么?”
“既然那個海、海神使是壞人,又不會放過我們,那就先下手為強。否則我們今后也沒有好日子。”涂杏兒聲音雖輕,卻很堅定。她繞過汪銘直,把沙漏直接遞到千歲手中,“只管拿去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