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在那吃過飯,只見過涂掌柜,原來男主人姓汪么?
“可不是?”棚主笑道,“他們合力開的夫妻店,人都和善,年輕小夫婦又長得招人稀罕,跟街坊們相處得好。”
燕三郎問得漫不經心,“他們也是本地人?”
“那不是。”棚主想了想,“他們好似是幾年前墜落山崖,才掉進桃源,從此定居…唔大概是九年還是十年前吧,我記不清楚了。”
還真是從山外來的?“山外還能掉進人來?”
“可不是?”棚主把炸好的油餅端去白苓面前,沒蔥的。這東西得用手拈,白苓沒那習慣,又取了一方帕子墊手,才把餅子拿起來,小口小口吃起。
還別說,雖然棚子簡陋、環境臟亂差,但油餅炸得很香,里面雜糧胡蘿卜餡兒也很飽滿。
換在從前,她看都不會看這種食物一眼,可是現在…
白苓長長嘆了口氣。什么時候才能找到彌留之境呢,她好想出去,回到煙火人間!
燕三郎莫名看了她一眼,吃飯吃得好好的為何要嘆氣?
“這里的山,經常掉人下來嗎?”
棚主搖頭:“怎么可能?只是偶有聽說,也不知真假。”
燕三郎心頭一動:“可都是雷雨或者冰雹天氣時進來?”
“這就不清楚了。”棚主笑哈哈,“他們進來也不跟我報備啊。”
“那涂了汪掌柜夫婦,這里還有別人是天外掉下來的嗎?”燕三郎一伸碗,“再添滿。”
棚主給他又打滿一碗漿子:“沒聽說。”
燕三郎點了點頭。
好飽喝足交錢,兩人就上路了,目標:
潘涂溝。
三日后。
燕三郎和白苓騎馬趕到了潘涂溝。
雖說名為“溝”,但這里其實已經發展成一座城池,至少不是燕三郎初入桃源所待的萍鄉可比。
城門墻砌以整齊的大塊長條青石,厚重而讓人安心。墻也高達兩丈,燕三郎穿過城門時特地目測,城墻厚度應該超過了六尺,厚達三尺的城門雖然是木頭的,不似春明城、盛邑那樣包鐵,但也打上了厚實的鉚釘。
城頭有垛有步道,城外還有護城河。
白苓喃喃道:“很正規啊。”
燕三郎有同感。
雖然和古都盛邑沒法子相提并論,但潘涂溝至少造出了防御工事,比他們這一路走過來看見的村、寨和小鎮要好得多了,這些地方多數就夯上幾道土墻完事兒,燕三郎拿個錘子都能敲出大洞來。
萍鄉那位油餅攤主的羨慕不是沒有道理的,兩人往潘涂溝街心一站,就能發現人流量比起萍鄉至少大上十幾倍,時常有牛馬拉著大車晃過路口,并且這里的路面居然鋪上了石板!
跳下馬背,雙足踩在石板路那一刻,白苓忍不住長長喟嘆一聲:“終于不用走爛泥地了!”天知道她這兩天走過了多少黃泥路,一腳踩下去,泥巴就翻到腳背上!
潘涂溝的街道上店鋪林立,也有商人走動,自然這里的營生就比萍鄉還多出一樣——
客棧。
燕三郎一抬眼,就看見了兩家客棧。他隨手點了門臉兒更氣派的一家:“先去住個店。”
白苓一下子歡呼出聲。在郊外走了兩天,她渾身上下都癢!
貓兒也從書箱里探出頭來,拍著燕三郎后腦勺:“快點,我要洗澡!”從進首銅山算起,沒過一天好日子,渾身長毛都要打結了。
當下兩人進店要了客房,白苓急不可待吩咐小二:“我要沐浴,快送熱水過來!”這里既是客棧,理所當然要給客人供應熱水。
銀子給得大方,小二就眉開眼笑去辦了。
燕三郎也要了熱水,這才抱著貓兒回房。
這幾天奔波在外,白小姐和貓都顯出疲態,需要好好休整才能籌劃下一步。
燕三郎要的客房挨著二樓轉角,最是安靜,又可以居高臨下觀察街上人群。屋里擺設簡單,只有床桌椅屏風各一套,窗邊還擺著小幾,除此之外再無別物。
白貓跳出書箱,在屋里溜達檢查一番,才看著燕三郎把書箱擺到窗邊曬太陽:“潘涂溝不是桃源境里的繁華地嗎,這里太簡陋了。”和盛邑里的客棧根本不能相提并論。
“人少。”燕三郎斟起熱水喝了兩口,往街心一指,“這里應該靠近主城街,人流量卻不及春明城的五分之一。”對標的不是盛邑,而是春明城哦,潘涂溝也遠遠不如。“好在干凈。”
“干凈?”白貓正好巡到床前,聞言輕嗤一聲,“你要是看到床底就不會那么說了。也不知從前那些作賊的怎么能鉆在床底躲人?好大的灰!”
正說話間,店小二來送熱水和午飯。
燕三郎吃了飯,先打一小桶水,讓自家祖宗舒舒服服地享受個熱水澡加周身按摩,這才提起大木桶,轉去屏風后面。
渾身泡進熱水,他也忍不住長長呼出一口氣。
連日勞頓緊張,果然惟泡澡可消。
他聽見白貓抓撓行囊的聲音:“我記得你用藏紅花做過泡澡的藥丸子,我給你送進去啊?”
“不!”少年下意識往水里縮了縮,“不用。”
“很舒服的。”
“不用了,我隨便泡泡。”他裝作漫不經意,小心掩飾聲音里的警惕。
白貓哼了一聲,但不再翻找行囊了。
等燕三郎換好衣服、從屏風后頭轉出來,就見白貓趴在窗臺上吹風,一身軟毛已經半干,重新鼓盈起來。
和這幾天的狼狽告別,它也是煥然一新。
他擦干頭發,就順手拿起篦子,給貓兒一點一點將毛發理順。
貓兒舒服得瞇起眼:“你覺得,這里真是彌留之境?”
這是目前為止,他們在桃源的最大疑問。
“不像。”蒼吾使者居住的地方,怎樣也不像是這樣的平凡之地啊,“這里太尋常。”
“可是這里被神通掩蓋起來,雖在首銅山中,外人不能發現。”千歲緩緩道,“我思考多日,施加在桃源的神通了得,可以瞞過強大的異士耳目,或只在天地異象時才露端倪,正好被我們趕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