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上,鳥類的異常是千歲察覺的,畢竟大山里面鳥兒多一點少一點誰在乎?但現在他理直氣壯拿來解析。
白貓一口咬在他手腕上:“要不要臉?”
韓昭已經來了?賀小鳶美眸越來越亮,先前的急躁一揮而散,其他關節也頓時想通:“原來鎮北軍已經追上來了,只是吊在王軍后方并未進攻。”
衛王有先發優勢,早走了兩天時間。鎮北軍想輕騎趕上,人數一定不會太多。賀小鳶估摸著也就是四五千人。
而在昨夜之前,衛王軍的數量還有千余。
她知道韓昭這個人特別沉得住氣,既然綴上衛王軍也就不著急了,坐等赤弩進一步削弱它的力量。不得不承認,在這種極端地區、極端天氣里,人類軍隊可沒有本地山澤那么神通廣大。
想到韓昭就在附近,賀小鳶心跳怦怦加快,連手心都微微濕潤。距離上一次見他,久遠得仿佛是上輩子了。她想,一定是大仇即將得報,自己太開心了。
“快了。”燕三郎扔下這兩個字。換作他是鎮北侯,見敵方軍心已亂、士氣低落,人數又大減,可知火候正好,該當出手了。
和前兩晚一樣,衛王又一次夜不能寐。
他眼里布滿血絲,原本鼓盈的面頰已經消瘦下去。有吃有喝,也抵不過心里的焦慮。
什么時候才能走出大雪山,這已經成為他的夢魘,也只有依靠向導所說的“最多兩日”才能繼續煎熬下去。
車外寒風呼嘯,刮得窗簾擦擦作響。衛王就在這樣單調的噪音中打起了盹。
也不知從何時起,耳畔的噪音越來越響,頻率越來越快,到最后好似變成了踏在人心頭上的咚咚聲。
聽起來,像是鼓聲呢。
慢著,鼓聲?衛王一個激靈,忽然回過神來。
清醒之后,外界的聲響仿佛一下子放大了十倍,他聽見的不僅有連天的戰鼓,還有來自四面八方的吶喊。
衛王坐起掀簾,卻見整個營地已經亂作一團。馬蹄聲踢跶,烏壓壓的軍隊從樹林中躥出,朝己方砍殺過來。
那兵甲明晃晃地,肩上泛紅。這種制式,衛王再熟悉不過了:
鎮北軍。
他瞳孔驟縮,心里又酸又澀,嘴角卻扯出一抹苦笑。
鎮北軍來了。呵呵,鎮北軍怎么可能不來?
姓韓的,還有那個小雜仲,想奪他蕭家的江山呢。
疲敝多日的王軍哪里是鎮北軍的對手?幾乎是一輪沖殺下來,這數百人就潰不成軍。
非一合之敵也。
柯嚴華奔到衛王車邊,急聲道:“王上,快跟我走!”也不及給衛王開門,直接將他從車窗請了出來。
錢公公見狀,也跳車跟了出來。除了服侍國君外的時間,他在衛王跟前就像是隱了形,偶爾揀些主人的殘羹來吃,雖然餓得面黃肌瘦,到底比外頭的士兵要好些,還有兩分氣力奔跑。
此時,敵軍中有個聲音高喝:“繳械投降不殺,獻出衛王有功!”
說話這人就是化成灰,衛王也認得:
韓昭。
鎮北侯終于出現了!
韓昭話音剛落,就有數百人跟著他齊齊吶喊:“繳械投降不殺,獻出衛王有功!”
聲音在夜色中遠遠傳播出去,十里可聞。
王軍自然也聽見了。眾人都知自己十成十是打不過的,再頑抗不過死得英勇一點,現在聽說投降可以不死,求生欲一下子就占了上風。
也不知是誰打頭扔下自己手上的家伙,只聽得乒里乓啷一陣響動,地上橫七豎八丟滿了武器。
柯嚴華要趁兵荒馬亂帶主子逃逸,可是才跑不出十來丈,附近就有人高聲大吼:“王上在此,王上在此!”
衛王大驚,柯嚴華一個回身將那人腦袋都削了半邊下來。
可聲音到底傳出去了,鎮北軍一陣騷動,大隊人馬就往這里掉頭。原本它伏擊王軍就采取四面埋伏,現在收縮包抄,就想網中撈魚。
柯嚴華要帶著衛王突圍,后者卻道:“帶上人質!”
到現在,衛王身邊的人質只有一個廖太妃了。柯嚴華的手下扣著她肩膀,強拽著她跟在衛王身后。
柯嚴華不愧為羽林軍衛長,神通了得,硬生生在四面埋伏中殺出一條血路。他還放出一個金甲巨人,護著衛王退到一片矮丘之下。
這是一片軟沙地,前方原本有條小河,不過冬季全被冰封。
這東西高達兩丈。他原想用它開道沖出重圍,可是鎮北軍中同樣有身長超過一丈有余的妖怪,撲咬起來格外兇狠。
后頭,已經是無路可退了。敵人從四面八方涌來,如拍岸的潮水,似乎永無停歇。
柯嚴華打退幾名異士,自己身上也多處掛彩,氣喘不止。跟在他身邊的六名親隨,現在只剩兩人。錢公公倒是奇跡般活著,身上也只有幾處擦傷。
窮途末路,不外如是。
眼看鮮血飛濺,耳聽廝殺吶喊,衛王原本躲在柯嚴華身后簌簌發抖,這時忽然提起嗓子高聲喝道:“鎮北侯,敢不敢出來見孤!”
他一連喊了三聲。
四面八方都是兵丁,韓昭不見蹤影。
金甲巨人傷痕累累,終于撐不下去,倒地報銷。
衛王大驚,倒是急中生智,改喝道:“裕王生母在此,誰敢不敬!”
鎮北軍中無人不知,裕王就快要登位了。是以衛王這么吼上兩聲,眾將士進攻的勢頭倒是減弱下來。
這時包圍圈外傳來唿哨聲,鎮北軍一下子停手,默默讓出一條路。
衛王熟悉無比的那個偉岸身影走了進來。
鎮北侯終于露面了。
還有一個少年與他并排而行,年紀約莫在十二歲左右,竟然也是一身戎裝。
衛王看見他,瞳孔一下子收縮。
那張臉,那眉眼,當真與他那個同父異母的弟弟一模一樣呵。
若非他篤定裕王已死,說不定還真輕信謠言,以為那個短命鬼當年逃過一劫了呢。
這兩人身后又跟著二三十人。衛王一眼掃去,看見了跟著他西撤的貴族,也看見了留在盛邑的官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