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多人對戰幾百個石人,對方可不是血肉之軀,根本不知疼痛;再說,就算能打贏,又有甚意義?
眾人急急忙忙撤退。
隨軍的異士也嘗試擊退石人,但很快發現這些家伙既無痛覺也無恐懼,就算被斬斷手腳、擊成碎塊,用不了多久又能重新組合成新的石人。
這樣的進攻和驅逐沒有意義,只是徒費真力。
到了這會兒,柯嚴華也沒有太好的法子,只能催促軍隊加快腳步。所幸石人走路的速度也慢,一直吊在后頭。
可是被這種怪物攆在后頭的滋味也不好受。人畢竟得吃飯、得休息,并且黑暗的山路也布滿死亡陷阱,吞噬了不少倒霉鬼。
他們掉下山崖的時候,旁人甚至沒空哀悼。
這樣一直走到天明,大伙兒都累得快要脫力,有些人一P股坐到地上,就再也沒有站起來過。
黑夜中,無聲無息地倒下了很多人。
終于,東方日出之時,這支隊伍走到了絕壁之上。
柯嚴華反而精神一振,因為絕壁和對面的山崖距離只有三丈。隨軍的異士當中,就有一人帶著獨特的法器:
玉舟。
此物寬度不及手掌,但釋放之后就是一艘長達十丈的大船,原為渡江渡河利器,此刻用在山巒之上,竟也應景。
這名異士喚出玉舟,架在天塹上正好就成了通途。
千余人呼啦啦從船上走過,異士再把玉舟收起,后面的石人就過不來了。
隊伍暫時安全,立刻原地休息。柯嚴華派遣衛兵和異士進山打獵,自己則去探訪了重傷的閔先生。
閔先生剛從昏迷當中醒來,聲音還很虛弱,但可以給他專業的判斷:“我若未料錯,這些石人都是熔巖凝固后所成,受山澤驅動;若只是普通山石,赤弩未必能點石成兵。”
偌大的赤弩山脈有連綿群峰,未必每一塊巖石都是火山巖。
柯嚴華深感不妙:“也即是說,我們要繞著火山走?”
“是。”
這可就難辦了。每座山峰都是白雪皚皚,光看外表,誰知道它們是不是哪次火山噴發后的產物?
對此,閔先生也沒有太好的辦法。他現在自身難保:“或者就在這里多作休息,待你手下的人恢復精力,才能長途趕路。”
柯嚴華連苦笑都笑不出來了。他也想這么做呵,可是人類在這里要忍受零下三十多度的酷寒,停留時間越久,體力消耗越大,只有早點走出大雪山才是活路。并且能夠召喚壓雪獸的魯先生已經殞亡,現在大伙兒走起路來時常會陷進齊膝深的積雪當中,或者一腳踩空…
就算是他,這會兒也很絕望啊。
這天午后,被派出去的捕獵隊伍陸續歸來,只打到一頭黑熊,兩頭山羊,四只狍子,還有十來只兔子和山雞,以及若干植物塊莖。聽起來不少,可是對于千余人的隊伍來說是杯水車薪,注定有人吃不上。
冬天的野外,食物本來就少。
遠處,兩人一貓正坐在樹梢上,一邊監視營地一邊用餐。
賀小鳶和燕三郎都有隨身的儲物空間,因此營地里的衛兵為了一口半生不熟的雞肉大打出手的時候,他們正就著嫩肉脯喝梅子酒。盛邑的香脯老店用紅曲制出來的驢肉脯,肉質細嫩但暗藏軟筋。
賀小鳶還貢獻了幾個凍秋梨,咬一口,甜絲絲又嘎蹦脆。
“你的決定正確。”她又啃了一口,“如果我們混回隊伍,至少不能像現在這樣吃喝。”
白貓剛吃過兩大塊雞肉,正在洗爪洗臉,每個動作都透出酒足飯飽的慵懶。“回歸隊伍,你我無妨,芊芊怕要被人逮去吃了。”
饑腸轆轆的時候,看什么都像食物,比如少年的白貓。燕三郎戳了戳它的肚皮,換來一記揮擊。賀小鳶忍不住笑了:“尤其你把它養得這么肥。”
白貓漂亮的異色瞳望向她,滿滿都是殺氣。
說誰肥呢?你才肥,你全家都肥!
燕三郎抱著它笑瞇瞇:“這樣手感好。”轉了個話題,“照你看來,鎮北侯還要多久才能趕到?”
“快了。”談起正事兒,賀小鳶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以他的行軍速度,至多就是這兩天吧。”她問燕三郎,“你看,赤弩能幫我們爭取更多時間么?”
“沒問題。”燕三郎沉靜道,“據千歲說,這片山脈中,曾經噴發過的火山并不僅有赤弩峰。”他給出的答案很肯定,“兩天之內,衛王走不出去。”
賀小鳶還有顧慮:“如今赤弩已經蘇醒,還會允許其他人類取道赤弩峰么?”
這是個關鍵問題。如果醒來以后的山澤遷怒于其他人類,鎮北軍無法通行赤弩峰,也就追不上衛王了。
在她看來,白貓伸出前爪搭在少年胳膊上,喵喵幾聲似在傾訴。燕三郎撫著貓腦袋,好一會兒才道:“不一定。這取決于來者是誰。”
他接下去分析道:“若是普通商旅,赤弩說不定把火氣都撒在他們身上;可是鎮北侯親至,那就不一樣了。這支隊伍戰力強大,軍中好手眾多猶勝衛王,再加上鎮北侯領軍時不懼神通,赤弩就算在全盛時期對上他,也要好生惦量惦量。”
鎮北軍的戰斗力和衛王的撤軍不可相提并論。后者匆忙逃離盛邑,人人都知怎么回事,士氣本來低落,人心本來惶惶。
“更何況,這位山澤已經接連受創。”他沒忘了衛王最后逃出山腹那一幕,“它的心核長在肚腹位置,正好就被衛王請出的那幾位大能重創,再說它是被我們強行喚醒,原本實力就未盡復。此消彼長,它以眼下狀態對付鎮北軍,勝算不大。”
赤弩雖不通人言,但靈智已開,擁有一個活物最基本的趨利避害的本能。如果它察覺出鎮北軍的強大,不一定會上前阻撓。
賀小鳶聽得眉心舒展,卻依舊撇了撇嘴:“你說的這些,都只是推論而已。萬一赤弩太蠢,一定要攔住鎮北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