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斷臂放在箱子里一晚上了,沾染他的氣息也很正常罷?”
洪明一呆,狂喜大呼:“老爺英明,英明!”
姚立巖怒瞪他一眼,斥了句:“閉嘴!”
“黑腰細犬比一般犬類的嗅覺更加出眾。”柯嚴華拍了拍狗頭,“這頭又比普通的黑腰細犬更加敏銳,可以分辨出主次氣味。這只斷手上的氣息一定是足夠濃烈,才讓它逕直去指認洪明了。”
說著,他讓手下將黑腰細犬帶遠,確保它看不見這里的情況,而后對姚立巖道:“麻煩姚大人取一件自己身邊之物,最好是裝佩許久。”
姚立巖想了想,從頸間取下一塊水滴形玉墜。“這個?”
“好。”柯嚴華目光在人群中掃視,隨便點了一人,“你出來,也取一物。”
他正好指向了三管事,后者一愕:“我?”
“對,就是你。”柯嚴華不耐煩,“快些!”
“是,是!”三管事被他一催,立刻從懷里掏出一只小小的錦囊,“這個辟邪錦囊跟著小人三年了。”
柯嚴華要伸手接過,三管事卻又想起:“但,但里面裝有艾葉!”
“無妨。”柯嚴華一把拽過錦囊開了口子,直接將柯嚴華的玉墜放了進去,而后輕捏顛倒幾下。
他是直接伸手抓取,沒有借用工具。
眾人都知道,他這是將二者的氣息混合,并且錦囊里面還有濃濃的艾草氣味。
侍衛端來托盤,柯嚴華將玉墜取出,與錦囊分置在兩個托盤里。為了公平起見,他還將錦囊翻了個里朝外,才招呼牽著細犬的手下:“行了,帶回來。”
黑腰細犬奔了回來,在主人要求下再次輕嗅兩只托盤。
柯嚴華指了指玉墜:“找出它的主人!”
黑腰細犬嗅了嗅玉墜,再嗅了嗅他的手,而后就奔過來找姚立巖了。
正確。
顯然玉墜上分屬于三管事和柯嚴華的氣味,沒能迷惑到它。
接下來,它去嗅錦囊了。
這次用的時間長了一點,畢竟陳艾的氣味連人都覺得嗆鼻,更不必說嗅覺比人類靈敏萬倍的細犬。
它甚至后退兩步,呲了呲牙。
難度有點大。不過它琢磨了一會兒就鉆進人群挨個檢查,最后定在三管事面前不走了。
柯嚴華笑道:“姚大人,您看呢?”
看來,這只狗的確有分清主次氣味的能力。到了這時,姚立巖也不能有異議了,不顧二管事驚叫出聲,上前一腳把他踹倒在地:“吃里扒外的狗奴才!”接著轉向柯嚴華道,“既然他真是奸細,就請柯大人秉公辦理,我絕不包庇!”
柯嚴華笑瞇瞇道:“姚大人只管放心。”
姚立巖長嘆一口氣,再不理會二管事的哀號,拂袖而去。
直到走出二十來丈,再聽不見后頭的哭喊聲,他才停下腳步,對三管事道:“從此刻起,他的職務由你來頂。”府里這許多雜務,也要人來干哪。
天上突然砸餡餅了,三管事又驚又喜,大聲應了句:
“是!”
府里三位管事,大管事的權限當然很大,但主要伺候主子。相比之下,二管事的名頭不夠響亮,可是奉上馭下,中間不知過手多少人情,乃是個大大的肥差。洪明心胸狹隘,打爛了一手好牌,他可不會干那種蠢事!
這時又有內侍到,對姚立巖行了一禮,傳達衛王諭令。
赤弩峰祭祀由姚府操辦。
姚立巖面色稍霽,表過謝意,內侍就回去復命了。衛王也明白這兩天的風波影響了姚府的聲譽,偏偏幾道命令都是他直接遞發,如今車隊里面已經有流言蜚語,稱姚府在王上那里已經失寵。
衛王把操辦祭祀的活計放給姚府來做,正是對這種流言的澄清。
王孫還是顧念自家,顧念他這個外祖父的臉面啊。想到這里,姚立巖的心境也和緩下來,轉頭對三管事道:“聽到了么?這次大祀本該由洪明置辦,現在輪到你來接手,可莫要令我失望。”
三管事歡歡喜喜應下了。
詭面巢蛛不再傳出人聲,千歲才伸了個長長的懶腰:“看來,衛王抓到這個奸細也會心滿意足呢。”
他們先前和二管事有過沖突了,這回萬萬不能再有,所以找來尤娘子指控二管事,如此己方才好脫身事外,平安看戲。
二管事是“奸細”,在衛人看來應該是很合理了。洪明是府里的老人,獲知的情報比一般仆役更多,并且他還能在車隊里面自由走動,往外傳遞情報的機會遠大于常人。
燕三郎卻道:“這里面還是有個破綻的。昨晚衛人喚大伙兒去按手印,可見掌印指路的方法已經泄露。如果二管事是奸細,他為什么不把斷臂扔掉,以免后患?”
賀小鳶聳了聳肩:“衛人只懷疑女人和孩子,或許輪不到他呢?”說到這里很是好奇,“我把斷臂上面原有的痕跡都抹掉不假,你們倒是用什么法子讓它染上二管事的氣息?”
斷臂原為她所用,她調和了藥汁才把痕跡都洗去,以保證什么神通和生物都不能順藤摸瓜找上她。她也清楚,二管事跟它一點瓜葛也沒有。可是才過了一個晚上,燕三郎這兩人是怎么把它變成二管事的所有物?
“說起來就復雜了。”千歲笑吟吟道,“說不定二管事做夢時夢見一個大美人,就把它當作美人兒又抱又親了。”
賀小鳶怔住,燕三郎的神情一下子變得一言難盡:“他真的…?”
千歲斜睨著他:“小孩子家家的,問這么多干嘛?”她原意也只想讓二管事做個綺夢而已,哪知道這人睡時抱著斷臂就像狗蹭柱子,那畫面太美,連她都不忍直視。
“無論如何,麻煩解決了。衛王逮著奸細,暫時不會起疑。”他們也可以稍微放心了。賀小鳶吁了一口氣,轉向千歲,“離赤弩峰還有多遠?”
“以目前這速度測算么…”千歲臉上的笑意也斂了起來,“至多是明天午后就能抵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