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三郎側頭看著她:“那是多少年前?”
“大約是…”她差點脫口而出,不過馬上反應過來,沖他瞪起美眸,“關你什么事!”
燕三郎撓了撓頭,暗道可惜。當然不關他的事,根據向導和千歲方才的說法,黑色惡魔噴發在很久很久之前,但千歲卻見識過。
差一點就可以推導她的年齡了。
賀小鳶抓住了她后半句話的重點:“你招惹過它?”
“是啊。”千歲一攤手,“烏頂雪山是它的立身之本,也是它的地盤,赤弩在這里幾近無敵。衛王要是撞在它氣頭上,包準可以吃不完兜著走,哪怕身邊能人無數。”說著看了賀小鳶一眼,“在烏頂雪山地界,赤弩比起韓昭更難對付。”
“你當年怎么招惹它的?”燕三郎關注的重點在這里。
千歲扁了扁嘴,不想說,然而兩人目灼灼盯著她。
好半天,她才不情不愿道:“我搶走了它的心臟。”
賀小鳶還以為自己聽錯:“你、你什么?”
“我拿走它的心臟。”千歲重復一遍,“赤弩之心在地底經過萬萬年高溫淬煉,純凈堅硬,世上已經很少有什么東西能比得過它的強度了,是最好的煉器底材之一。那時正好我的法器硬度不夠,我就來這里取長補短了。”
“取長補短”,詞兒是這樣用嗎?賀小鳶哭笑不得。
“你們那是什么眼神?”千歲不滿道,“這和人類捕獵飛禽走獸、取其皮肉筋骨有什么區別?你們動手前問過人家同意了嗎?”
“沒區別。”燕三郎無奈,“只不過你搶走的是山澤的心頭肉。”
“這種巖火怪物和人類不同,不止一個心臟。”千歲伸出纖指,戳了戳他的胸口。燕三郎只覺驚人的熱力透衣而入,不由得往后縮了縮。“沒了一個,它還不是活得好好的?只是力量削弱了那么一絲絲,需要多花點時間休眠恢復罷了。”
賀小鳶和燕三郎互視一眼,均自了然。
難怪赤弩山太平了這么久,都可以允許其他生靈自由通行了。原來是巖火怪物失去了心臟,不得已陷入沉睡。它丟失的力量,肯定不止“一絲絲”。
賀小鳶若有所思:“它一定恨死你了。”
“是啊。”千歲笑瞇瞇地,“所以只要讓我把它叫醒,它一定會狂暴的。”
生于地火中的怪物會怎么個狂暴法?簡單,火山噴發呀!
燕三郎頓時有不祥的預感:“你說的‘叫醒’,該不會是指…?”
“對!它現在睡得跟豬一樣,離得越近才越有效。”千歲肯定了他的猜測,“也就是說,你得從火山口跳進去…唔,帶著我。”
燕三郎的臉一下子就黑了:“那和直接刺殺衛王有甚區別?撤得及時說不定還能活!”怪不得她一反常態扭扭捏捏,半天不說重點,原來挖了好大一個坑在這里等她。
還是個大火坑!
天災和人禍,他選擇后者,謝謝。
“哎哎,急什么?”千歲好整以暇,“赤弩動作遲緩,智商低下,連話都說不利索…嗯,巖火構成的怪物,本來也沒甚智力可言。所以在它狂暴之前,你有的是時間逃出來。”
不待燕三郎開口,她又搶著下一句話:“你好好想想,我怎么會讓你選必死之路!”
燕三郎頓時沒話說了。
對呵,他是木鈴鐺的主人。在沒解除契約的狀態下,他要是死了,千歲又要被封印起來,不知多久難見天日。
她不僅不會害他送死,反而要千方百計保他小命。
他抹了一把臉:“照這樣說,我還有機會活著逃出來?”
“可不是么?”千歲笑了,“我們要好好籌劃。”她轉頭看向賀小鳶,“鎮北軍還要多久才能趕過來?韓昭真是慢死了。”
按理說,賀小鳶這幾天一直與他們同行,理應不知答案才對。然而她不假思索:“今晨我就放出消息,假設韓昭的手下能順利接到,鎮北軍至少也要兩天時間趕路。”
鎮北軍從北境到東南前線侵攸,又被拉去中部打褐軍,然后韓昭親率大軍北上攻都,打的都是大仗、硬仗…論急行軍的速度,梁國各路大軍比起它可差得遠了。
不過,在風雪中趕路,哪怕是鎮北軍也會被拖慢速度。衛王現在掌握了先發優勢。
“并且衛王也很清楚,后頭必有追兵,所以才要趕抄近道搶行嚎風峽。”賀小鳶語氣肯定,“換言之,就算鎮北軍兩天內不能趕到,只要黑色惡魔拖慢了衛王的腳步,他也不可能如期通過嚎風峽,一樣會被罡風所阻。”
燕三郎點頭:“衛王也不傻。穿過赤弩峰時,他一定讓全隊加強戒備。”
三人又商量一會兒,夜色越發深沉。
多數人白天疲憊不堪,這會兒酣然入睡,但燕三郎卻聽見一連串腳步聲往這里而來。
雜亂、沉重,還隱隱透出了焦急。
賀小鳶也睜開了眼。
燕三郎掀開窗簾,看見不遠處有個瘦小男子快步奔來,跑得氣喘吁吁。
緊接著營地里面又奔出幾人,左右張望一下就追了過來。
跑在前面這個,腳步有些蹣跚,很快就被攆上。
那幾人連拖帶拽,用力把他往后扯去。
瘦小男子急了,放聲大呼:“徐大夫救我,徐大夫!”
他險些扯破嗓子,聲音在安靜的夜晚傳出去很遠。營地里的人們原本睡下,被他驚擾,一車一車都掀開窗簾往外看。
抓著他的人更著急,就要伸手去捂他的嘴。后者拼命掙扎,其他人則道:“要小心,別碰到他的手!”
正拉扯間,賀小鳶忽然跳下馬車,大步走了過去,劈頭就問:
“怎么回事?”
抓著他的那人賠笑:“沒什么,他喝酒喝高了,半夜撒瘋。”
“撒瘋為什么找我?”賀小鳶上下打量這幾個人,“他認得我?”
“興許看過病。我這就帶他回去,不吵你們…”話未說完,這人“啊”地一聲大叫,突然松開了手。
瘦小男子在他手上狠狠咬了一口,皮破血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