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星盤的監護者必須堅守殿中不能離開,一旦發現宮中出現異類,立刻就要差人前去處理,所以這個大殿還有專門的守衛供其驅策。如果是小事件,只消守衛趕去就能解決;如果潛入者了得,看守者立刻奔去香爐殿樓上敲響大鐘示警,羽林軍就會出動。
“其中一名守衛名為董大成,盛邑本地人,今年二十七歲,家住城西南的集錦巷,婚后育有二子,分別是七歲、五歲。按照宮內規定,侍衛每月有一天可以回家。董大成昨天才拜托宮廷的采辦太監幫他帶回三斤香滿樓的脆皮燒肉。那東西太出名,平時要排長隊才能買到,價格也不便宜。”
“他給孩子帶的。”燕三郎立刻明白了,“那么董大成這兩天就會出宮回家。”
脆皮燒肉又香又甜,但吃多了就有點兒膩味,對成年人來說兩三塊足矣。董大成買上三斤這么多,不排除要找同事下酒,但最可能的卻是帶回家給一家老小吃。
小孩子的味覺遠不如成人靈敏,更喜歡香脆有味兒的食物,不怕甜膩。
“他守在香爐殿,和定星盤的看守者必有關聯。”賀小鳶吁出一口氣,“我能查到的也就這么多,你要不要從他那里下手?”
攸人在盛邑經營了幾年,可是手很難伸進天耀宮去。并且香爐殿位于中部,那里根本不容外臣踏進一步,想打聽消息就更難了。
天知道,要弄到這么一點線索有多費力!這還是攸人安插了眼線到一家商戶去,這戶專給宮廷膳房定期供應米面。昨個兒才送了一批貨進去,正好聽見董大成過來跟采買太監打招呼。
知道了董大成的行蹤,后面她就好查多了。
“好,辛苦你了。”燕三郎朝她一笑,“多謝。”
有人名,有地址,這就好辦了。
入夜,集錦巷董家和樂融融,吃過一頓豐盛的晚飯。
董大成家里人口簡單,小夫妻頭上就一個老娘,膝下兩個孩子。他在宮里當差,一個月只能回來一趟,家里人都圍著他轉。
飯后,闔家又閑話半個多時辰,妻子就哄孩子們去睡了。再過半個時辰,董大成的娘親也要休息,夫妻倆才有機會躺進被窩,親近了幾個來回。
外頭那么冷,董大成卻出了一身大汗,然后心滿意足睡著了,墜入夢鄉之間,好似嗅到了清淡的花香。
怪哉,這個季節就開花了?
可惜一個念頭還未轉完,他就迷糊過去,沒發現床頭立著兩個人影。
燕三郎皺了皺眉:“你用的藥,是不是太重了?”都過了半個時辰,屋子還有絲絲甜香,千歲這是施了多少藥粉?
紅衣女郎笑吟吟地:“你沒聽過么,要讓男人放下戒備入睡,最好的辦法就是令他精筋力盡。我不過是替他助助興。”
望著炕上睡死過去的兩個人,燕三郎老實道:“沒聽過。”他在外頭吹冷風吹了好久,若非千歲放藥太猛,他是不是可以少等一點時間?
千歲白了他一眼,決定不跟這小木頭計較。她上前兩步,將纖指按到了董大成的太陽穴上。
天不亮,燕三郎就回到了自己小院。
曲云河和賀小鳶都很精神,聞聲走出:“如何?”
“打聽到一點消息。”燕三郎反手關上門。
“董大成沒有戒備,都說了。香爐殿的監守分作兩班,每天輪一班,每班分作三個太監,固定各領四個時辰。”
曲云河嗯了一聲:“倒是比從前加派了人手。”
人的精力有限,盯著定星盤太久容易走神,加派人手是最直接有效的辦法。
“那幾個太監都住在宮里,莫說出宮,就是外廷也不去一步。”換言之,他們人在盛邑里想隔空對這幾個太監下手,很不容易。
曲云河卻不氣餒:“但這幾個太監,也要與人接觸。別的不提,他們和守殿的侍衛就是天天低頭不見抬頭見。”
燕三郎點頭:“正是。”
“監護定星盤的太監有六個…”曲云河輕吸一口氣,“我們對哪一個下手?”
燕三郎將打探到的六人情報都說了,賀小鳶聽完,插口道:“不如選年紀最大的烏公公?他在明日子時至卯時值守。”
燕三郎沉吟:“烏公公?”
賀小鳶緊接著道:“他今年五十六了,守盤守了十來年,精力已經不濟,其他守盤太監都比他年輕,熬夜的活計卻排給他做,可見這人在宮里也混得很慘,別人都不把他放在眼里。你方才也說了,董大成還發現他守夜時私下飲酒,這種人最容易玩忽職守。”
燕三郎和曲云河互望一眼,均覺有理。
宮里是熬資歷的地方,烏公公卻被長年發派大夜班,想來這人庸碌一生,到老了更不用指望他奮發。烏公公大概也打算混日子過,否則怎會在守盤時偷偷喝酒?
玩忽職守,這可是掉腦袋的重罪。
只能說是過去十來年定星盤太平無事,讓他早就麻木。有時就算是天大的危機,日日擔憂,時時擔憂,憂得久了,也就不掛心了,只余下長夜漫漫,不喝酒怎么好打發時間?
“也即是說,只要在我們潛入文心園期間,讓這老太監對定星盤上的異狀無知無感就行。”定星盤或許不會出錯,但人可以啊。曲云河做了個總結,“只要把時間控制在半個時辰內,還是可以辦到的。”
燕三郎接著道:“明晚入夜之前,董大成就要回宮履職,恰好能跟烏公公的班次對接。”
曲云河神色一動:“你想通過董大成,在他身上動手腳?”
“想過,但不好辦到。”詭面巢子蛛是普通生物,不算精怪,是潛伏和入侵的利器,但僅限于竊聽用。如果想讓董大成帶它進去,對烏公公下手,那個難度實在太大。并且董大成回崗一路上也不知會見過多少人,蜘蛛怎知哪個是烏公公?
莫說小蜘蛛了,就是院里的三個人都不曉得烏公公長什么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