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元帥笑吟吟伸手一指:“你的傷,鳶姑娘治好了。”
賀小鳶適時上前一步,清聲道:“不是治,而是換。你的傷勢全部換到陳副將身上,自己當然無恙。不過你終生只能受術這么一次,下回再有致命傷,那就只能聽天由命了。”
童將軍看得開,跳下榻來向她道謝。
茅元帥也歡喜道:”鳶姑娘妙手救人,我欠你一個人情。說罷,要我做什么?茅某聽候差遣!“
”莫急,暫且記下就是。“賀小鳶微微一笑,”茅元帥還怕這個人情還不上么?“見事情辦成,她知道童、茅二人還有急事要議,趕緊告辭。
畢竟,蘆花城外馬上有大軍壓境。
賀小鳶抓著燕三郎往客棧走,一邊低聲道:“你在樹枝上動了手腳?”
燕三郎模糊應了一聲。
哪里是他,其實是曲云河。
今天出盡風頭的是賀小鳶,其實多半都要歸功于曲云河。
這轉嫁替死之法,是燕三郎從《青譎秘錄》里學來的秘術,因為有傷天和,他從未親手試驗。今天見到童將軍傷重垂死,又知他的安危于蘆花城至關重要,這才授與賀小鳶。
其實原術麻煩至極,所需要的材料一時半會兒根本備不齊。燕三郎想來想去,記起身邊跟著一尊針胎花靈,干脆因地制宜,改動秘術。
他已經悟透原理,自然可以自行調整,不用教條地照搬術法。千歲也說過,這小子簡直天生就是修習旁門左道的好胚子。
不過成功的關鍵,還在于曲云河往針胎花枝里灌入的飽滿生命力,令它短時間內就可以開花、結果,省去原術法中的無數步驟。
賀小鳶成天與藥植打交道,一眼看出花枝切口新鮮,顯然是剛剛采摘下來的。這季節哪來的新鮮針胎花,還正好就在城市里 燕小子身上的秘密真多哪,賀小鳶再一次對他刮目相看。
至于施術需要的無根水云云,都是唬人的噱頭,讓這過程看起來更加詭譎莫測而已,其實拿一碗涼白開水也有同樣效果。
但是受術者終生只能使用一次,施術者減壽十年,卻是實打實的副作用。
兩人走回客棧房間,曲云河也晃了過來,打了個呵欠:“一切順利么?”
燕三郎看他裝模作樣,也配合道:“救回了童將軍。”而后就向賀小鳶追問來龍去脈,第一個問題就是,“廖浮山是誰?”
為什么茅元帥如臨大敵的模樣?
這兩個外地佬遠道而來,不知攸、衛國事,賀小鳶不得不作講解:“廖浮山也是衛國將軍,年紀比韓昭還要小個三、四歲,也是打仗的一把好手,而且擅打圍城戰。大概衛王看中這點才把他派過來。”說到這里,她又補充一句,“廖家與韓家是世交,但廖浮山向來不服韓昭。對了,老衛王收了廖家女為妃,現在她是廖太妃了。”
“我聽說廖浮山去年秋天受過一次重傷,沒料到好得這樣快,還沒開春就帶兵來攻。”賀小鳶沉吟,“又或者是王廷指派,不得不來。”
曲云河問她:“茅元帥怎么會在這里?”
茅元帥何人?茅定勝是也,褐軍的最高首領。聽說他本來不叫這個名字,起義之后干脆改了名。
褐軍有公認三大首領,童栗童將軍排在第三,以兵馬見長,駐守蘆花城這樣的要塞重地本不奇怪。可在燕三郎認知里面,一方勢力的最高首腦往往要居中應策、發號施令,如梁、衛的國君,甚至攏沙宗的宗主也幾乎不在外界露面。
像茅定勝這樣親征前線的,幾乎沒有。
“他把老二顧綱扔在鳳崍山主導要務,自己出沒戰場,說是這樣最激勵士氣。”賀小鳶笑了,“我看,他不過是不愿處理那些瑣碎麻煩。”
“不過也幸好他在這里,否則褐軍面對的是廖浮山,童栗又傷重將死,恐怕蘆花城很容易就被打下來了。”
前線堡壘蘆花城若是被攻下,就是打開了惡性鏈條的缺口。
燕三郎目光轉動:“對我們來說,也是壞消息?”
這樣說來,那位廖浮山廖將軍相當了得。褐軍要守住蘆花城這樣重要的大城,派駐本地的守將一定能擔大任。即便如此,廖浮山依舊險些將童栗弄死。
“也是。”賀小鳶繃著臉道,“這里是兩軍交戰前線,兩邊都在嚴防死守,我們如果靠近,必定會被層層盤查。武備令在交戰的第一線沒那么好用,我們要格外小心。”
她灌了一口熱茶潤嗓:“我方才聽說運糧隊被截的消息傳到盛邑,衛王大怒,連發了兩道命令。第一道要韓昭加快攻攸,第二道就是遣廖浮山強攻蘆花城,要他在夏天之前打進鳳崍山,平定褐亂!”
曲云河點頭:“衛王著急了。”
賀小鳶哼了一聲:“他不得不急。”
韓昭接手攻打攸國,原本東南戰線非常順利,衛王在廷上指點江山也更有底氣、更加堅信自己開疆拓土的正確性。
孰料,后院失火。
褐軍打劫兩支運糧隊,無疑給衛王當頭一棒。褐軍就像頑疾,不好祛除但一時也不致命,衛王很可能原打算攻下攸國以后,再來整治這些不聽話的泥腿子。
可是兩支運糧隊被劫,危及東南前線戰爭進程,衛王就改變了主意。
對攸戰爭已經進行了兩年,原本就令衛國深陷泥淖。如今這些不顧大局的反賊還來拖他們后腿,若不除之,衛攸戰爭只怕更加艱難。
不打掉褐軍,東南前線的戰事就受影響;晚一天打下攸國,大衛的負擔就加重一天,國力就衰減一分,從而更是無力平叛…
衛王就是害怕這樣的怪圈,才派出了廖浮山。
賀小鳶手蘸一點茶水,在桌上畫了個衛國的簡略地圖:“褐軍起義之后,從去年夏末至今,衛國其他地區紛紛效仿,共有大小起義六起,但不成氣候,最后被鎮壓了五起,現在僅余一個還在勉力支撐。像褐軍力挺了這么久,地盤還能越擴越大的,沒有第二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