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作為局外人冷眼旁觀,也看出風清瑩不愿嫁給趙豐,不知楊向良這個作父親的怎會異想天開。
難怪他們感情不睦。
趙豐不知這些,欲言又止。
風靈昭秀眉一挑:“有話就說,痛快一點!”期期艾艾,未免太沒有男子氣概。
“是。”趙豐語氣訕訕,“雖說逝者如斯夫,可我實在好奇,楊夫子與師娘之間的關系,怎會、怎會變成這樣?”楊向良離家十余載,那幾乎是拋下了年幼的女兒遠走他鄉。
“我在家鄉重病,是夫子衣不解帶照顧我;便是我從前頑皮惹禍,也是夫子替我賠錢道歉。”趙豐與楊向良朝夕相處多年,在他眼里,“夫子實在不像是拋家棄女的狠心人。這里面可是、可是有什么變故?”
風靈昭不置可否,走到桌邊,取了幾塊杏仁脆片來吃。
趙豐的店里擺著這樣一只白瓷大盤,里面裝著香噴噴的杏仁脆片。這東西裹進麥芽糖,又香又甜,很吸引孩子。趙豐這兩天趕制好些孩童的手提燈,再在桌里擺些小零嘴兒,果然小燈的銷量一下子就上去了。
風靈昭慢悠悠吃著脆片,也不吱聲。
趙豐都以為她不會再開口了,正惴惴于自己的唐突和八卦,卻聽她忽然道:“我回到風家的時間不長,對這恩怨也才一知半解。不過都是陳谷子粒芝麻的舊事,就算說與你聽也無妨。”
她是一點也沒有八卦別人隱私的愧疚。更何況,這些事放在春明城里早有不少人知道了。
“洗耳恭聽。”趙豐趕緊沏了一杯熱茶,端到她身前。
“楊向良自幼父親早逝,從來與母親相依為命。他在官署里做事,有才學之名,據說當年模樣兒也好,到風家遞送文卷時,就與我三姐相遇了。”
“兩人漸漸對上眉眼。祖父知道以后勃然大怒,言門戶不登對,定要棒打鴛鴦。”風靈昭啜了口熱茶,沖掉杏仁脆片留在口中的甜膩,“不過我三姐的脾氣,你也見識過了。祖父不吭聲便罷了,這么一阻撓,她反而下定決心非趙豐不嫁,絕食數次,投湖一回,把家人都嚇得不輕。后來祖父也拗不過她,只得同意。”
“這…”趙豐撓了撓頭,未料到師娘年輕時性情如此剛烈。聽到這里,他已經有不好的預感。
“婚后頭兩年,伉儷情深。不過時間一久,兩人漸有罅隙。三姐霸道慣了,楊向良的性子卻過于…”她看了趙豐一眼,考慮到他的立場還是保守措詞,“…溫和。因此三姐時常氣他軟弱可欺。你也知道,在我們這樣的家族里,男人要是沒主見可要吃大虧的,何況他是入贅,招人背后說三道四。因此,夫妻吵架的次數越發頻繁。有下人看到楊向良匆匆離府,臉上紅彤彤地,還帶著幾個巴掌印。”其實她離開春明城太久,按理說不該知道得這樣詳盡,不過她自有了解消息的渠道和辦法。
趙豐低頭,不知該說什么好。
“倘是這樣也就罷了,聽說楊向良這人慣能忍氣吞聲。不過其母錢氏卻不喜這個兒媳,三姐自然也不會委屈了自己,時常指著這個婆婆開罵。楊向良夾在中間,兩頭都不好做人。”
“后來楊向良去外地工干,半年后回來才發現母親突然過世。據說錢氏去世前一個時辰還與我三姐吵鬧來著。”風靈昭說到這里,含糊了一下,“楊向良守孝一年后離開,從此不知所蹤。”
風靈昭沒有明說,但趙豐明白了。想必是風靈珊與婆婆對罵占了上風,把老太婆活生生氣死了。楊向良終于忍耐不住,新仇加上舊怨一股腦兒爆發出來。這是害母之仇,可他對妻子又下不了手,這才選擇離家遁走,連女兒都顧不上了。
當然他是入贅風家,明白女兒在風家會得到應有的照料,遠比跟著他浪跡天涯更好。
說到這里,故事講完了,鋪子里陷入沉默。
趙豐不知道說什么好,過了片刻從柜里取出另一盤果脯:“吃梅子不?”
風靈昭笑了:“吃。”伸手拈了一個。
這時店外人影閃動,黃大走了進來,望見風靈昭微微一愕。
風靈昭把梅子丟進口中,站了起來:“有客上門,我不叨擾了。”逕自走了出去。
趙豐望著她的背影消失不見,心頭才浮起疑問:九小姐到底為什么來?
“趙公子。”
黃大的話將他喚回了神。“黃兄。”
“來來,沏茶!”黃大有自己的任務,沒留意他的眼神,這時就把一袋子馬蹄酥扔到桌上,“香記剛出爐的馬蹄酥,我排了一刻鐘的隊伍才買到,配茶吃最好不過。”
邊吃茶才好邊嘮嗑啊。
這時街心走過幾人,被簇在正中那人濃眉大眼,年紀輕輕就很有些威勢。他觀顧左右,恰好見到了坐在店里的趙豐和黃大,不由得笑了起來,牙很白。
趙豐恰與他四目相對,也是回以一笑,點了點頭。
黃大見著他的舉動,順勢往外探頭。
啊喲,不就是疑似風立晚那小子嗎!怎么出現在這里?趙豐的舊鋪子都被燒了,這小子還能找過來呵?
黃大立刻想起千歲說過的話,被記在鴛鴦譜同一頁上的兩個人會受到莫名牽引,越走越近。
啊喲,不好!這個新鋪子好似離蓮塘東街更近了,那也即是離這姓風的小子住處更近。鴛鴦譜的吸引力太厲害,趙豐危險了!
好,看他棒打鴛鴦,非得拆散趙豐和風立晚不可!
他的臉色當即一沉:“趙兄!”
趙豐的注意力立刻被拉回來,發現黃大滿面肅然,下意識也有些惴惴:“怎么?”
“你看這個馬蹄酥,它又香又圓!”黃大果斷搬著馬扎背對街心坐下,用自己的身影切斷了趙豐和風姓少年的視線,“來,趕緊嘗一個。”飛快抓起一塊餅,就差塞進趙豐嘴里了。
趙豐:“…”
為什么最近每個人看起來都怪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