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柳老頭是否歸案,我們十有七八也是保不住衡西商會了,還不如拿它當作籌碼,找能人將這案子破了!”他嘿嘿一笑,“這消息放出去,端方就是想作妖都不知道該找誰了。”
想起這十年來的艱苦打拼,楊衡西當然舍不得。可是馬紅岳描繪的結果,總比兩人失了商會再丟命要強啊。兩害相權只能取其輕,他沒有猶豫太久就點了點頭,并且道:
“你是不是和巫賢峰早有往來?”
馬紅岳的臉色頓時尷尬:“這個…”
方才端方指責他的話,其實并非全是誣告。他自詡不像楊衡西糊涂,早看清梅晶的真實嘴臉,因此暗中設法搭上了巫賢峰,以備后著。
都說狡兔三窟,他又怎么能不替自己安排好后路?
“非為指責。”楊衡西這時候哪有心思追究,“但你要給巫賢峰傳訊,就把你方才的主意報與他們聽。”
馬紅岳忍不住拍案叫絕:“大哥,你終于想出個絕妙的點子!”
楊衡西這一招才叫釜底抽薪,巫賢峰很清楚衡西商會是韻秀峰來錢的主項,要是能借著這次機會將衡西商會奪過來,對梅晶將是無比沉重的一次打擊。
兩位峰長明爭暗斗多少年了,巫賢峰的呂峰長怎么會放過這么好的機會?
馬紅岳忍不住順著這條思路往下想:“巫賢峰若是也插手,這事兒就由不得梅晶和端方一手遮天,我們抓到柳肇慶的機率,增加了何止一倍!并且——”
想到緊要處,他臉色都脹紅了:“如果最后由巫賢峰抓到柳老頭,呂峰長得到衡西商會,九成還會用我們當東家來管理商會!”
用生不如用熟,何況呂峰長與他們二人既無瓜葛也無沖突,多半還會請他們繼續打理衡西商會。那么他們不僅不用丟命,又能拿回心愛的商會,還可以給梅晶會心一擊!
楊衡西當即拍板:“就這么做!不要等天亮了,現在就將這消息散播出去。”
他冷笑連連:“不管是端方、柳老頭還是梅晶都別得意太早,這回看誰笑到最后!”
梅晶每次蒞臨柳沛,都宿在縣里最好的精舍,這里修竹環抱、草木扶疏,可謂結廬在人境而無車馬喧。最重要的是,這里距離衡西商會很近,僅僅不到半里地。
是以馬紅岳發布的消息,第一時間傳到了這里。
梅晶聞訊,拍案而起:“豈有此理!楊衡西敢爾!”
這是有多不把她放在眼里?現在,她有些后悔沒在郊外直接斃掉楊衡西了,她饒他一命,給他機會保全衡西商會,這混賬東西居然想把商會拱手讓給別人!
根據衡西商會發布的條件,這個“別人”,可以是任何人。
她平復一下怒氣,才使人喚來端方,將這消息親口告知:“你怎么看?”
端方臉色微微一變,“釜底抽薪”四字險些脫口而出。
可他向來沉穩,當即一咬舌尖,硬生生將心里翻起的驚濤駭浪給強壓下去,先不答話,轉過身,認認真真斟了一盞熱茶,雙手端給梅晶。
與此同時,他心念電轉。
他和老爺子定下來的計劃,一直都很順利,今晚成功將楊、馬二人逼進了死路當中。他太了解這位梅峰長了,即便沒有他的提議,梅晶也一定會反悔,而楊衡西與馬紅岳也照樣會緊追柳肇慶不放;反而有這戴罪立功之說,梅晶心存希望和僥幸,不會另生事端。
原本按這腳本走下去,柳老頭子只要始終不露面,衡西商會在八天后必定倒閉。而楊衡西和馬紅岳沒了攏沙宗的庇護,就是很容易對付的喪家之犬。
可他萬萬沒想到,這兩人居然在絕境之中又硬生生刨出了一條活路。
至少看著像是活路。
他們也知自己的行動必定被端方監控,所以干脆使出這一招釜底抽薪,引外援來搜捕柳肇慶。
這樣,勝率大增。有梅晶撐腰,端方就能插手衡西商會,但他管不了其他人的行動。
不過,楊衡西和馬紅岳以為這樣就能對付他了么?
端方嘴角掠過一絲淺淡的笑意,但轉瞬即逝,當他端茶給梅峰長時,臉上只剩下純然的恭敬。
梅晶見他不急不徐,焦躁的情緒也被安撫,當下接過茶來啜了一口:“好了,別裝樣子,這里又沒有外人!”
端方這才輕笑一聲:“兵來將擋,水來土淹,師尊不必擔憂。”
“哦?”梅晶斜睨著他,“你有法子?”
“他二位還是衡西商會的東家,如今宗主給出的最后期限也還沒到。”他逐項分析,聲音清潤,“就現在而言,他們的確有權力決定衡西商會的歸屬。”
既然人家是東家,那么商會要怎么發落,甚至要送給誰,人家當真有決定權的。梅峰長再強勢再霸道,也不過占了股份,并不是商會的真正擁有人。
這話,梅晶就不愛聽了,臉色當即一沉。
好在端方緊接著又道:“不過兩位東家發布的消息既然是面向任何人,我們也是有權角逐的。只要抓到幕后真兇,他倆就要將衡西商會拱手相贈。”他聲音變緩,顯得很有力道,“這不是強搶也不是逼迫,而是他們心甘情愿的出讓!即便是師尊拿到,天下人也無話可說。”
他早就摸透梅晶心理,將“心甘情愿”這四字咬得很重。
梅晶定定看了他兩眼:“你有把握?”她是峰長,總不能親自緝兇,這事兒還得著落在信得過的人身上。
“已經有些線索!”端方神情從容,果然是極有把握的模樣,“我必能尋到真兇,師尊只管放心。”
“嗯。”梅晶稍覺安慰,“只管放手去做,你的師兄弟們會幫忙的,衡西商會的資源也隨你調用。”
端方大喜,當即行了一禮:“多謝師尊!”
既然衡西商會發布了這個消息,他的時間就格外緊迫,與梅晶再商量幾句就告辭而出,竟是一刻也不停歇,要開始連夜追查線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