臺上的表演一直持續到了凌晨兩點多,期間臺下沒有出現任何異樣,而舞臺上演員的演出也非常順利。老魚干閑來無事,索性直接搬了個椅子坐在吹曲笛的老肖身邊,拍著腿搖頭晃腦的跟著音樂伴奏。
莫測唱完了自己的戲份回到了舞臺后方。見他安然無恙,江離也暫時松了口氣。
“老江,你怎么了?”莫測喝了口水潤了潤嗓子,見江離的表情始終有些凝重,不由感到奇怪。
“說不上來,就是總覺得心里不踏實。”江離見他神情如常,不由問道:“你感覺不到嗎?”
莫測詫異的搖了搖頭,有些迷茫:“沒有啊,之前在臺上我已經很小心啦。不過目前來看,好像沒什么不對勁的地方。”
“好吧,也許是我昨晚沒休息好,一整天都疑神疑鬼的。”江離看了看鐘,再過一小時左右,今晚的戲也就正式結束了。
另一邊,林明山也畫好了臉準備登臺,他來到莫測身邊,拍了拍對方的肩膀笑道:“月白,唱得不錯。”
“謝謝師傅。”
莫測點了點頭,目送著對方走上戲臺,不由感慨道:“林先生真的好厲害啊,以前我一直覺得戲劇什么的非常枯燥,然而看他表演,卻感覺是一場視聽盛宴,舞臺上的他舉手投足充滿魅力,讓人移不開眼。”
“確實。”江離注視著林明山,忍不住點頭應和:“因為馮老賴的緣故,今天下午我把劇團里的人幾乎摸了個透,尤其是和他一樣在全福班呆了十年以上的老人。其中,林明山的口碑是最好的,一提到他,無人不稱贊他的品德和能力,能做到這個地步,連我都佩服他了。”
“下午我跟陶美蘭打聽了許多事情。馮老賴雖然是陶班主的表親,但實際上班主一家都很嫌棄他,私下交集也并不多。至于你說他得罪了什么人…那可多的去了。陶美蘭說,整個劇團幾乎沒人待見他,陶班主不趕他走,也是念著老班主那一輩的感情。”莫測小聲說道。
“那有發生過什么命案嗎?”江離追問。
“沒有,全福班雖然規矩嚴,早些年學戲的時候,老師傅們也會體罰大家伙兒,比如吊起來打板子之類的,卻從來沒出過什么傷人命的事情。至于馮老賴,雖然他整天惹是生非,但都是些小摩擦。”莫測說完后,微微嘆了一口氣:“可惜我還沒見到馮老賴,他人就已經死了。”
“是啊,一切發生的太突兀了。我總覺得咱們好像遺漏了什么線索。”江離若有所思:“除了命案以外,全福班還出過什么大事嗎?”
“我想想啊…”莫測托著下巴,不斷回憶著今天陶美蘭和自己說到的關于戲團的一切。
江離看著舞臺,此時陶美蘭一曲唱罷,即將準備退場。而就在這個時候,院內忽然掀起了一股狂風,四周溫度也跟著降低了不少。緊接著,豆大的雨點噼里啪啦的落了一地,演出進行到一大半,竟然下雨了。
不過天氣的變化絲毫沒有影響到舞臺上的演員,盡管大風夾雜著雨水拍打在了他們的臉上,幾人依舊不為所動,敬職敬業的表演著他們的戲份。
陶美蘭飾演的崔鶯鶯在紅娘的攙扶下正欲離開,而就在此時,搭建舞臺的木梁忽然發出了“吱呀”的聲響,位于陶美蘭腦袋正上方的一根木梁忽然發出了巨響,緊接著直勾勾的砸了下來。
“啊!!!”
伴隨著眾人的尖叫,意識到不妙的江離想沖上臺,然而因為離得較遠的緣故,他并不能第一時間跑上舞臺。眼看著陶美蘭躲閃不及,將要被那根沉重的木梁砸中,一個身影迅速的撲了上去,將她推開了。
幸運的是,林明山在第一時間察覺到了不妙,及時救下了陶美蘭。不過他自己閃避不及,一條腿被木梁壓住,此刻他強忍著疼痛,在眾人的攙扶下回到了后臺。
崔先生上前檢查了一番,萬幸的是他的腿骨并沒有被砸斷,應該只是輕微骨裂。不過此時林明山的小腿已經發青,站立也非常困難,已是無法上臺完成表演了。
陶桂泉立刻讓其他演員迅速化好妝,替代林明山上臺繼續唱,梨園有規矩,既然戲已經開場,是萬萬不能終止的。
“美蘭,你沒事吧?”丁玲化了一半妝,便從位置上沖了過來。在確認女兒安然無恙后,她才松了一口氣,感激的來到林明山面前道謝:“這次多虧了師兄救下美蘭,萬一出了什么事…”生怕觸了霉頭,她話說到一半便打住了。
看著對方腫脹的小腿,丁玲愧疚道:“總之,師兄你的醫藥費由我們負責,老周,你先找幾個人扶師兄回屋處理傷口吧。”
“不礙事,一點小傷,美蘭沒事就好。”林明山擺了擺手,繼續說道:“現在外面風大雨大,犯不著為我一個人興師動眾的。今晚的演出要緊,我就在這里呆著,等戲散場再說吧。”
“可是…”丁玲還想再說些什么,但她余光注意到陶桂泉的臉色后,只得點了點頭,回到座位上繼續準備了。
“快去拿醫藥箱過來,還愣著干嘛?”站在舞臺邊的江離被周志飛拍了一下后背,這才反應了過來。他一路小跑到箱子邊尋找道具,心跳也越來越快。當江離把藥箱送到后,老魚干注意到了他難看的面色。見江離指了指自己的雙眼,他猛地一拍腦袋,明白了對方的意思。
將道具藥水抹在自己的眼皮上,等到冰冷的刺痛感消失后,老魚干緩緩的睜開了眼睛。
此刻,他才發現,原本空空蕩蕩的舞臺下方已經坐滿了“人”。那些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清一色穿著黑色的衣服,臉色煞白,目光空洞。
他們都面無表情的注視著舞臺,甚至連眼睛都不眨一下,聚精會神的看著演員們唱戲。
老魚干的后背起了一身雞皮疙瘩,此刻他終于明白江離之前為什么一直覺得不舒服了。原來早在開場前,這些“觀眾”便已經按照規矩入場,從頭到尾都未曾離開,一直看著他們表演到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