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馮,你看啥呢?”
一名與他年紀相仿的中年男子掀開簾子,探了探頭。馮老賴被嚇得一激靈,當即揉了揉揉眼睛,回頭望向了剛才的地方。然而這一次,那里已經一片漆黑,之前自己看到的女人也消失無蹤了。
“剛才那邊有個女的,你看見沒?”
馮老賴有些語無倫次的指著車外,而對方看他這副模樣,頓時笑了起來:“我說老馮,你跟我就別來這套了。上次你逗那個新來的,把人家嚇得哇哇亂叫,我可不上這個當。”
“不是,那次是跟小趙開玩笑,剛才是真的。”
馮老賴顯然有些著急了,見他這個表情,男子收起了笑容,一本正經道:“嗨,咱們吃這口飯,那些個臟東西也不是沒碰到過。但是咱們梨園的祖師爺可是真命天子唐玄宗,邪魔外道哪里敢冒犯?這次去那富平村,不也是給死人唱戲的?不就是個孤魂野鬼嗎,有什么好大驚小怪的。”
說話之人是戲團里負責奏樂吹曲笛的老肖,他在全福班呆了近三十年,除了崔先生以外,算是劇團里資歷、見識最廣的人了。因此,在聽對方說完后,馮老賴狂跳的心也稍稍安定了些。
“前頭就是富平村了吧,看來總算要到了。”老肖瞇著眼看了看前方,這才轉過身走進車廂,開始催促其他人準備準備。
而在他離開后,馮老賴被外面的夜風一吹,只覺得從剛才到現在整個人都手腳冰涼,心神不定的。他摸了摸口袋,又在口中叼了根煙。煙草辛辣的味道刺激著他的感官,抽了兩根后,馮老賴才覺得頭腦清明了不少,身子也跟著暖了起來。
此時不遠處出現了一片矮平房,隨著距離越來越近,馮老賴看到了村口的石門兩側亮起了燈籠。看著那兩個慘白的紙燈籠,馮老賴總覺得怪怪的。
“選什么顏色不好,非要用白色,看著跟死了人似的。”他掐滅了煙頭,再次抬頭時,發現十多個黑漆漆的人影出現在了村口。馮老賴仔細瞧了瞧,那都是一些年紀在三四十左右的青壯年。
大概是那位老板派人在村口迎接他們,能使喚這么多人,看來對方確實挺有錢的。
他一邊抽煙,一邊朝那些村民揮了揮手。值得注意的是,那些人在看到馮老賴和卡車出現后,面上并未流露出什么情緒。他們一個個表情呆滯,在火光的映照下,面上還隱約泛著青色,看起來有些滲人。
馮老賴頓覺頭皮發麻,剛剛穩定的情緒又有些緊張了起來。
此時莫約是凌晨三點左右,由于富平村太過落后,也沒有電話,馮老賴自我安慰著,那些人也不知道他們具體什么時候能到,所以在村口吹著冷風站了很久,難免心里有些怨氣,不愿意理會自己。
“到地方了,大家都收拾一下,那邊的道具還有箱子小心點!”
周志飛撩開簾子朝外看了一眼后,便扭過頭指揮起了其他人。他看了一眼馮老賴,沒好氣道:“你還在這愣著干嘛,幫忙去啊!”
“知道了。”馮老賴回過神,鉆內和其他人一起將鋪在車板上的鋪蓋收了起來。
卡車在村口處停了下來,眾人下了車,很快便看見一名披著軍綠色外套,穿著白背心的中年男人打著手電一路小跑了過來。
“是全福班的王師傅吧,各位辛苦了。”
中年男子操著一口方言很重的普通話,笑著對王宏光說道:“我叫李大富,就住在村頭這里。沈老板特意塞了錢,讓我在這里等你們,順便給各位帶個路。剛才聽到車聲,我立刻就過來了。”
他看了看車廂里的物件以及雜工的人數,對眾人說道:“通往沈家祖祠的路上有一條河,河邊的路又非常狹窄,還沒路燈,你們這個車子實在是過不去。不過大家在這里等一下,我已經叫人去推板車了,一會兒其他村民會過來幫大家一起把東西運過去的。”
“好的,麻煩了。”王宏光和他客套了幾句,順手遞了一根煙。他回頭對周志飛說道:“先讓人把道具從車上搬下來吧。”
“嗯。”周志飛點了點頭,開始吩咐雜工們干事。
而就在這個時候,馮老賴哼了一聲,從人群中走了出來。他看著男子身后的空地,頗為不滿的說道:“早干嘛去了,之前村口站了這么多人,借個車也用不著都去吧?現在過來搭把手,不就把貨都卸完了么!”
“這位師傅,你這話什么意思啊?”李大富忽然有些摸不著頭腦,而馮老賴說完后,周志飛也呵斥了他一句:“閉嘴,你在這里瞎說八道什么?”
“嘿你個周志飛,裝什么傻呢!”被他這么一說,馮老賴脾氣也上來了。他梗著脖子指著村口,提高了嗓音:“剛才你不是跟我都看見了嗎?這村口燈籠下頭密密麻麻站著十幾個人,怎么現在不承認了呢…哎,不對,剛才我還看見倆大白燈籠呢,怎么現在都不見了?”
一旁的江離注意到,馮老賴話音剛落,李大富和周志飛的表情瞬間變得不對勁了起來。
而王宏光似乎也意識到了什么,他瞪了馮老賴一眼,隨后才笑著對李大富說道:“我這個同事,就喜歡瞎開玩笑。他剛才說的您別往心里去,哎,那邊是來幫忙的不?”
“啊,是是是。你們幾個快點,人家師傅都在村頭等半天了!”李大富勉強笑了笑,這才扯著嗓子招呼起了身后的村民。馮老賴也不傻,見眾人這個反應,自然明白剛才自己又看到了臟東西。在周志飛的呵斥下,他面色鐵青的回到了人群中,再也沒有說什么。
在村民的幫助下,劇團的眾人把所有道具箱都運上了推車,剩下的一些則由其他雜工挑或抬走。李大富打著手電走在最前頭帶路,而王宏光也和對方打聽了一些關于沈老板的事情。
富平村的多數房屋都是傳統的矮土房,房子面朝土路,田埂下便是一大片農田。整只隊伍走在鄉間的土路上,地面上偶爾還有一些石頭,每當推車的車輪經過時,都會顛簸幾下,導致箱子碰撞乒乓作響。
江離和老魚干走在隊伍中間,借著嘈雜的聲音掩去了自己的交流聲。二人明白,馮老賴并沒有瞎說,他在進村之前就看到了許多鬼魂。
那個叫薛定諤的貓的玩家從頭到尾始終默默地跟著隊伍走在最后方,目光卻始終未曾從江離二人身上移開。眾人在李大富的帶領下走了莫約四十分鐘,終于來到了雇主沈老板家的祖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