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為什么非煙會…前后不過十秒鐘而已,等我回頭的時候,她已經倒在了地上。”四季常青痛苦地說道:“都怪我,是我讓她待在長廊里的。”
他告訴江離等人,自己和非煙在去花園的路上遇到了王景,二人和對方打了個招呼,為了讓非煙高興一些,自己才去提出花園里給她采一朵木蘭,可當他回過頭以后,非煙就已經遇害了。
“這期間你有沒有聽到什么奇怪的動靜?”老魚干忍不住追問道。四季常青堅定的搖了搖頭,表示當時花園內一片寂靜,就連非煙自己也沒有發出什么聲音。
而江離望著他,心里隱約有了一個猜想。因為他沒有看見現場的緣故,只得詢問老魚干和四季常青:“你們能不能給我描述一下,當時尸體呈現的是什么狀態?”
老魚干見他神情嚴肅,不由開口說道:“她的頭顱不翼而飛,身體則仰面朝上,雙腳朝著走廊,脖子對著臺階…”
“果然。”在聽他說完后,江離和關山行幾乎異口同聲的說道:“尸體倒地的方向不對勁。”
出事的時候,四季常青正在院子里采花,而非煙應該也在注視著對方才對。若是她被厲鬼無聲無息的從背后殺死,那么尸體應該是筆直的朝著臺階方向倒下,又怎么會呈現出仰面朝上的狀態呢?
關山行因為寫推理小說的原因,本身對于一些細節的關注程度也會比常人更加仔細,而令他感到意外的是,江離的心思竟然也會如此細膩。江離本身就是一名懸疑推理小說愛好者,而他本人也對燒腦類的解謎探索游戲充滿興趣,平時類似的游戲玩的不在少數。
“所以說,唯一能解釋尸體倒地方向的原因就是,當時非煙自己轉過了身體,望向了走廊的某個方向。而她到底是被什么東西吸引了注意力,我們不得而知,因為你說了,出事的時候周圍是沒有奇怪的動靜的。這也就是說,非煙很可能是在無意間看到了什么,才會被厲鬼殺死的。”江離說完,一旁的關山行也點了點頭。
“而更讓我在意的是,為什么厲鬼在殺死非煙后就直接收手了。”關山行看著四季常青,誠懇的說道:“我的意思不是在咒你,我只是奇怪…”
“我明白。”四季常青反而平靜了下來,他深呼吸一口氣,繼而說道:“當時我看到非煙死了以后,有那么一瞬間,我也不想活了。”
四季常青告訴他們,自己抱著未婚妻的尸體坐在長廊邊呆了很久,直到魚干出現,他也沒有遭遇到任何襲擊。
“洛素嫣怨氣那么大,絕不會放過無辜的玩家的。”江離回想起那條曲折幽深的長廊,頓時反應了過來:“會不會是陽光?”
“我懂了,當時常青在花園里,所以僥幸逃過了一劫!”魚干猛地一拍腦門:“前天夜里死掉的梅香和趙掌柜,聽雨閣內的丫鬟小廝,舞臺上的洛素嫣,還有柴房里的珍兒…厲鬼從來都沒有在光天化日下動手,她跟人們傳統認知里的鬼魂一樣,是害怕太陽的!”
“但是你們發現沒有,從非煙、珍兒以及我跟魚干今天的遭遇來看,她已經可以在白天的時候出現了。”江離臉色一沉,繼而說道:“我就怕她殺的人越多,怨氣越強,最后成為懾青鬼一樣的存在,可以不受限制的自由行動。”
江離說完,整個屋內都陷入了沉默。關山行的臉色也好看不到哪去,他嘆了一口氣,聲音中滿是擔憂:“迄今為止,我們還是不知道厲鬼究竟為什么會突然出現,更為嚴峻的是,她已經開始大肆屠殺和當年那件事有關的人了。恐怕接下來,就要輪到梁媽媽跟林惟謹了吧?”
“那個叫晨光的家伙能不能靠得住啊?”老魚干有些坐不住了:“要是明天那家伙還沒有消息,我們只能自己想辦法混進林惟謹家里了。”
“等明天吧,咱們分頭行動。我去找梁媽媽,你們去找晨光。”江離說完,四季常青也表了態:“那我跟你一起行動吧,沒有你們在身邊,我只會更危險。”
四人達成一致后,輪流守夜在關山行的屋內睡了一晚。這一夜,江離睡的并不安心。不知道為什么,他總覺得好像有什么重要的線索被自己給忽略了。但具體是什么,他卻始終說不上來。
江離盯著漆黑的房梁發呆,腦海中再次浮現出了今天下午在顏雪霓的屋內所見到的場景。
“自古佳人多命薄,閉門春盡楊花落。”
在他渾渾噩噩閉上眼睡著的時候,江離的耳邊始終縈繞著當日洛素嫣所吟誦的那首詩。
空譚山腳下,拂云寺內。
自從白天胡唐跟自己說了望春樓內鬧鬼的事情,梁媽媽便被嚇的魂不附體,當即帶著十幾個貼身丫鬟和小廝,一行人浩浩蕩蕩去了拂云寺。
這里是京都最有名的寺廟,平日里香火旺盛,主持空明大師更是一名得道高僧,受過當今天子朝拜。進入拂云寺,梁媽媽四處環顧,見這里一派幽靜、肅穆氣氛,古木參天,秀竹郁郁,受到這股莊嚴肅穆的氛圍影響,她原本忐忑的心情也平復了不少。
為了表示誠意,梁媽媽捐出了大量香火錢。盡管這里的僧人并不知道梁媽媽的身份,但佛門大敞四開,不管你是什么人,進來的都是善男信女。
廟里一名叫空圓的僧人接見了梁媽媽,她自稱被邪祟纏身,不便回家,又苦苦哀求大師救救自己,哪怕請一件開光寶物也行。然而空圓表示自己對此也無能為力,若要想辦法超度那鬼物,恐怕還得由空明大師出手。
至于空明大師的去向,他告訴梁媽媽,大師外出云游,誰也不知道他何時能歸來。
“那我該如何是好,大師您不能見死不救啊!既然空明大師暫時無法回來,那我就先在這廟里住下幾日,等大師歸來,我再離開可好?”梁媽媽一想起昨夜死去的那幾個人,聲音里也夾帶著些許哭腔。
空圓見她一臉惶恐,加上今日又捐獻了大筆香火錢,便也欣然同意讓對方在寺廟內借住一陣子。
盡管還沒有見到大師,但如今能在這廟內住上一陣子,梁媽媽倒也安心了不少。深夜,她躺在薄被鋪好的木床上輾轉反側,難以入睡。這里到底不比望春樓,寺內條件艱苦,對于過慣了錦衣玉食生活的梁媽媽來說,簡直是一種煎熬。
客房分里外兩個房間,梁媽媽睡在里屋,另一名丫鬟睡在外面。夏日炎炎,又加上她太過害怕不敢開窗,房間內異常悶熱,有些不太透風。
梁媽媽后背濕了一片,索性直接坐了起來,呼喚那丫鬟過來給自己搖扇。
“翠兒,翠兒!”她朝著門外呼喊了兩聲,很快,一名模樣俊秀的貼身婢女便趕了過來,替梁媽媽打起了扇子。有了一些涼風,外加他人陪伴,盡管梁媽媽沒什么睡意,但心里卻放松了不少。
那小丫鬟倒也算機靈,她見梁媽媽渾身大汗,便提議去外面給她打盆水擦擦身子,降降熱。
她們所住的院子里有一口井,隔著窗戶就能看到,并不算遠。梁媽媽想了想,也覺得身體發黏,睡覺確實不舒服,便讓她速去速回。
那名叫翠兒的丫鬟乖巧的應了一聲,隨后去屋里端了個木盆,畢恭畢敬的退出了屋子。
梁媽媽隔著紙窗朝外看去,見那丫鬟走到了井邊,方才感覺有些口渴。于是她披上一層外套,穿著鞋下了地,想要去客廳的桌上倒杯茶。
因為自己害怕的緣故,屋內的燭火始終未曾熄滅。梁媽媽渴的厲害,也顧不上講究,倒了杯水一口飲盡,頓時覺得心中無比舒暢。她擦了擦嘴角,正打算回屋,而就在這時,她的視線卻無意中落在了另一個房間里。
屋內燭光搖曳,她看到翠兒的房間里那張原本應該是空著的床上,赫然躺著一個人。
而從那身形上來看,此人不是別人,正是自己的貼身婢女翠兒!
“那剛才給我搖扇子的到底是誰?”梁媽媽出了一身白毛汗,等她再望向院子的時候,卻發現井邊什么人都沒有了。月光下,那只木盆還靜靜地放在地上,提醒著她剛才發生的一切都是真的。
沒想到自己大晚上,竟然還能在寺廟里撞鬼!梁媽媽嚇得直哆嗦,當即沖到了翠兒的房間,想要將她叫醒。
她不知道的是,佛法慈悲,普度眾生,佛門大開方便之門,怎會拒人于門外?佛門往者不追,對六道眾生來者不拒。
而鬼物,也是這六道眾生之一。
因此,寺廟并不是安全的地方,相反,這里的陰氣遠比其他地方要重多了。